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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梦落

      还有什么是比默契更幸福的事?
    夏兰馨对云扬初种相思的那一日,他对她也情根深植,矢志不移。
    她将思恋埋在心底,想要就此认命。依着世家女子的轨迹嫁入豪门,在丫鬟婆子与珠围翠绕里过完富贵又平淡的一生。
    他却偏偏不愿屈从两人之间的距离,明知可望不可及,拼命付出努力,想要求此生的在天比翼。
    方才枕霞阁上自己鼓励慕容薇的话还在耳边,轮到自己反而犯了傻。
    夏兰馨抬手将眼泪一抹,骨子深处激发了不服输的性情。
    太后娘娘当年赐下禧英二字的封号,原是瞧着自己身上有些姑娘家少见的英气,更希望自己幸福吉祥的含义。
    从前总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不能付诸行动。如今,既是彼此心悦,,又怎能不拿出些勇气,努力追寻一生的幸福?
    夏兰馨握着云持的手百感交集,重重承诺道:“子持,谢谢你告诉我令兄的心意。我夏兰馨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姑娘,他既然迈出第一步,我自然要紧随其后,一起与礼仪世俗来博一博。”
    云持唇边的笑意淡远而朦胧,更含着暖暖的温馨:“兰姐姐,前年初识,便是一见如故,子持当真希望能与姐姐像自家人一般长久相聚。”
    不知为何,夏兰馨总觉得今日的云持有淡淡的伤感,她借着朦胧的灯火去瞧子持的容颜,却见她纤长的睫毛垂落,像是蝴蝶收敛了羽翼,什么神情也瞧不见。
    夏兰馨按捺着自己呯呯跳动的芳心,低低挨在云持身边,悄然问道:“子持,你有心上人么?”
    话一问出,夏兰馨便觉得自己的问题肆意而大胆。云家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像云持这般世代耕读出身,读着《女训》与《女戒》长大的女子,秉承的又是严谨的家教,该当是最心如止水、按部就班的那一位吧。
    谁知云持淡然张开了双眼,望着她没有丝毫犹豫,说得随意而自然:“有,一直都有,便是他教会了我烧制紫砂与素陶。”
    “他是谁?你这番心意他可曾知晓?”送给慕容薇的花盆精工巧制,细腻的纹理与云持一双粗糙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已然令夏兰馨侧目。
    如今云持这番话更是惊世骇俗,叫夏兰馨比方才获知云扬的真情更为吃惊。
    夏兰馨身子一直,披的寝衣滑落在架子床上,也顾不得去拾,只微微摇晃着云持的臂膊,似是要她细说。
    云持轻柔地捡起衣服替她披上,脸上浮起清浅的笑意,又露出坚贞的神情:“他并不在此处,说了姐姐也不认识。我与他早有婚约,终究会嫁给他。”
    夏兰馨再三再四追问,云持只是抿嘴轻笑:“姐姐日后自会晓得,如此时机不到,请恕云持言尽于此。”
    夜已深沉,夏兰馨翻来覆去,好歹沉入梦乡。云持依旧安静地躺在她一侧,杏子红绫被松松搭在身上,久久不能阖上双目。
    今夕何夕,怕再也难有这样的良辰佳期。无论是诗笺会的盛况,还是今日生辰宴的投契,都令云持深深向往。
    闺中的最后几年,能巧遇夏兰馨、能与慕容薇、温婉这般的女子相识相知,也不枉日后侯门深锁的一生。
    云持心内了然,高丽那边年前已然来了人,父亲并未驳回。
    待兄长的事情尘埃落定,便是她远嫁的时刻。今日全是一群闺阁女儿玩笑嬉闹,只当梦落武陵人的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他日一别,隔了山水迢迢,再见是否遥遥无期?
    也有少许的庆幸,不管喜欢与否,她终究会嫁给他。幸好,她是喜欢他的。在那些懵懂青涩的日子里,他也愿意陪着她,大概这便是两人之间良好的开端吧。
    虽然要嫁去那个风俗人情与生活习惯全然陌生的地方,心里有着万千的忐忑。可是想到那个打小便与自己有着婚约的人,有着那样的耐心,曾那样专注地教自己炼制素陶,又教自己亲笔在上头绘成一幅一幅的图案,云持还是对爱情有着深深的期许。
    多年以前那个有着一头乌发与明眸的男孩子,如今已然长大成人,开始在自己心间投下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期望他日掀起自己的红盖头,那少年的目光依旧璀璨、深情依旧款款。
    云持心里苦涩又甜蜜,耳听着夏兰馨均匀的呼吸声,只待晨曦初露时,才微微阖上了双目
    一味凉那里,夏钰之又查到了最新的情况,深藏不露的梅姓女子有个好姐妹,应该就置身在宫内,份位还不算太低。
    半年之间,去过一味凉两回,都以青纱覆面,走一味凉的后门。
    因一味凉的客人太多,前番又将主要精力放在朝臣上头,便忽略了这个细节。夏钰之着人耐心从头梳理,才叫那神秘女子浮出水面。
    同一时间,温婉仔细查阅郭尚宫的卷宗。在最早的记载里,一行几乎遗漏的字忽然撞入她的眼眸。
    郭尚宫祖籍洛阳,只是自小便随族亲住在常州,以致于后来所有的卷宗内,她的祖籍也变成了常州,与洛阳没有半分关系。
    而那位梅姓女子,据说当年便是嫁在洛阳,来到姑苏皇城,悄然盘下一味凉。
    两人中间,都有个洛阳。夏钰之所说的宫中姐妹,是否与郭尚宫有关?两下里一比对,温婉凝神沉思,一时有些走神。
    温婉再翻出白嬷嬷的卷宗,那籍贯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常州,到与郭尚宫同乡的身份暗合,却有些画蛇添足的成份。
    就着卷宗仔细比较那些记载的年份,从出生日期到入宫时间,中间纠纠葛葛的年份虽多,却与两人平日所说毫无破绽,对得严丝合缝。
    战乱流离的年代,西霞皇宫里旧年的宗卷并不全,宫里多半的人都没有完整的档案资料,还是日后有一部分由尚宫局慢慢补齐,另有一部分留在了内务府。
    便是记载上没有出入,也不可能有这般严谨慎密、分毫不差,每一笔、每一处都对得妥妥当当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