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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等待

      初离家乡,京中的拘束越发令陈芝华思念淮州的快意。
    面对候门贵女们矫揉做作的模样,陈芝华不胜其烦。除去偶尔与慕容薇、夏兰馨和温婉这几个人相处,其余真是意兴阑珊。
    这日便与大丫头巧珍商议,两人重新扮了男装,也不说与母亲知道,只从嫂嫂院中与后街相通的便门溜出府去,在市集中一番闲逛。
    临近中午,陈芝华与巧珍都有些口渴,早听得一味凉茶社在京中有些名气,也有文人士子们愿意光顾,两人便想去品鉴一番。
    叫了个雅间,从二楼俯瞰长街上的车水马龙,到也敞亮。罗蒹葭当日千里寻亲的义举被编成戏文,一味凉茶楼里还有位歌女怀抱琵琶正在弹唱。
    主仆二人晓得对面便是罗氏药铺,要了一壶新上的凉茶,饶有兴致地点了这出戏,听那歌女唱得抑扬顿挫。
    从一味凉茶楼出来,陈芝华想买一块翡翠的无事牌挂在闺房,便拖了巧珍去逛前面不远的古董店。
    夏钰之不识得陈芝华,却一眼便看穿了这二人乃是女扮男装。分明是该养在深闺的二八俏佳人,偏做青衫书生的装扮。尤其是陈芝华,手拿一把泼墨山水的折扇,垂落一块褚石扇坠,显得附庸风雅。
    一袭青巾下的装扮虽然酷肖,却掩不住女儿家的娇小妩媚。
    因这两人是从一味凉茶社中走出,夏钰之便立刻有所警觉。见有暗卫已然要跟上去,夏钰之示意勿动,而是自己悄悄随在了身后。
    随着二人逛了几家古董铺子,夏钰之不远不近地听着两个人说话,又提什么方才听过的小曲、至臻坊的绸缎、隆盛斋的点心之类,都是些不咸不淡的东西。
    夏钰之暗道自己小题大做,这分明是背着家人出来逛街的名门闺秀,为图方便才弄这个噱头。以为是有鱼上勾,原来随着逛了半日,只是耽误自己的时间。
    瞧着陈芝华在一家古玩店里选中了块老玉正阳俱佳的翡翠无事牌,身边扮做小厮模样的丫头正在付款,夏钰之悄悄退了出来。
    门口的喧哗不仅惊动了刚刚出来的夏钰之,也惊动了方才买到趁心东西的陈芝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古董店,正瞧见路边一个小乞丐衣衫褴褛,身前放着块卖身救母的牌子,匍匐在地下向着来往的行人祈求。
    皇城虽然繁华,天子脚下依然偶有民不裹腹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有人以此为职业谋生,到也难辨真假,夏钰之见得多了,便想绕路而过。
    陈芝华却有些侠义心肠,见不得这小乞丐叩头乞讨的样子,便携了巧珍上去询问。
    小乞丐泪水涟涟,以衣袖擦拭着小脸,抹去灰尘,到露出极清秀的容颜。
    他自述进京原是寻亲,谁料想亲未寻得,母亲却病在城外土地庙中。如今已拖了多日,因无钱买药,眼看着不行。
    八岁的小童别无他法,唯有卖身救母。求路过的好心人施舍,谁能给了身价银子,好拿地去给母亲买药。
    陈芝华一片唏嘘,听得颇为感动。她已经帮着母亲理家,知道纵然这孩子所述是实,他的身价不过在几百钱上,抓不了几幅药吃。
    能不能救活他母亲尚未可知,为着几百文钱,立时便要人家病母与幼子分离,心下便有些不忍。
    路边到不时有人叹息,有的赞这孩子孝顺,又有的指证是在骗人,道是昨日还见他在什么集市前头。一时难辨真假,周围人议论纷纷,却无人愿意出钱买下。
    陈芝华弯下腰来,示意巧珍掏了二两银子,交到小乞丐手上。
    瞧着小乞丐眼中灿灿的欢欣、喜出望外的样子,陈芝华却又说了一番话。
    “我有心买下你当个跑腿的小厮,只是手上没有零钱。你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身价,只能值个几百钱。我将这二两银子给你,你照着自己的身价银子替你母亲抓药看病。余下的,我在这里等着,你依旧要还给我。”
    小乞丐喜极而泣,频频应承着,允诺替母亲抓了药便将余钱送回,向陈芝华叩了个头,便手捧着银子如飞般跑去。
    旁边瞧热闹的人里,有的笑陈芝华迂腐,有的赞她仁善,却也有人说她行事小气,为着二两银子的余钱等在这里,没得自己丢脸。
    夏钰之却暗道这位姑娘处事到也有趣。瞧她一身打扮虽然是平民布衣的形象,方才买那一块无事牌,没有百两纹银却是拿不下来。
    方才也是真心怜惜那小乞丐的可怜,二两银子拿得毫不犹豫。夏钰之满心以为她会将好事做到底,将多余的赏那孩子替母亲调理身体,谁料想她反会打这二两银子余钱的主意。
    不远处是个茶摊,夏钰之瞧见那主仆二人大摇大摆进去坐下点了一壶茶,一碟瓜子,那伴做小厮的丫头又去旁边的点心铺子买了些绿豆糕与芝麻酥果腹,分明是一幅想要久等的模样。
    索性无事,夏钰之自己也踱到茶摊另一边的空位,要了壶铁观音边喝边等,瞅着主仆二人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这一等便是一两个时辰。娇阳正烁,给人添了些焦躁,幸好那茶摊支在一株粗壮的老榆树下,轻风一过到也泠泠生凉。
    夏钰之腹中饥饿,眼见着那书生装扮的少女依旧不焦不燥,只捏着块点心缓缓喝茶。他的好奇心也上来,打定了主意瞧着结果。
    旁边的店铺门口挂着金字招牌,是老字号的牛肉面。夏钰之便摸出块碎银子,吩咐茶摊老板替自己买碗面,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主仆二人如何打算。
    京中贵女见得多矣,夏钰之自负过目不忘,却想不起眼前这人行事如此不拘一格,究竟会是哪家的闺秀。
    并不是夏钰之眼力不济,而是陈芝华自来京中,厌烦达官贵人们家里层出不穷的赏花、庆生宴各类帖子,面对诸多闺秀的邀约,自来不回应。
    唯一的一次,随着慕容薇承办诗笺会,陈芝华以阁老府的千金立在人前,夏钰之偏偏被夏阁老泒出了京城,因此,两人之间始终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