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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李代

      先帝楚天舒生前对佛教尤其推崇,如今打从皇太后算起,宫里这些主子们几乎个个都是虔诚的佛教徒。
    西霞各地修建了多所寺庙,大多供奉的都是西方三圣。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因为尊崇佛教,寺庙香火极为旺盛。
    如今每个宫内都设有自己的小佛堂,在御花园的西边还特意修了一座宝华殿,彩绘莲花的泥金方砖铺地,供着金丝楠木的西方三圣。
    各宫的主子们礼佛诵经,往往在自家小佛堂内。太监宫女们若要祈福,大多便去宝华殿。璨薇宫后头的小佛堂连着书斋,亦是慕容薇时常流连的地方。
    尚宫局原来没有小佛堂,还是郭尚宫奏明了母后,说是宫人们礼佛虔诚,请求增设小佛堂要她们供奉。
    母后本是为了结个善缘,允了郭尚宫的请求,未料想这小佛堂如今到成了她的私人之物。狼子野心的人物,一人独霸着小佛堂单为礼佛诵经,慕容薇可不信她有那般虔诚。
    秋司膳舒缓的声音依旧从容不迫,叙述得有条不紊:“郭尚宫独自一人在小佛堂里抄写佛经,动辄半夜的功夫,都是从不要人侍候,她的两个贴身宫婢也只能守在外头。”
    眼瞅着要说到紧要之处,秋司膳的眼神还是怯怯从温婉裙裾旁扫过,又转回到慕容薇身上,含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温婉何其通透,只轻轻掩唇,继续优雅地品着手中的莲蕊茶,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慕容薇轻抚着扇子上的穗头,缓缓笑道:“秋司膳太过小心,你也晓得,本宫既然在含章中见你,还有什么不可对婉姐姐直说?”
    秋司膳应了声是,这才捡了紧要处继续往下说:“小佛堂糊的是雪白的高丽纸,十分亮堂。映着案头那盏素白的绢纱宫灯,抄经的人影便会清晰地映上轩窗。”
    自打接了罗嬷嬷的指示,秋司膳平日十分留意郭尚宫的一言一行。还学会了举一反三,连白嬷嬷那边也多了个心眼。
    连着两次逢了初一、十五,郭尚宫都是要司膳坊替她预备素斋,沐浴之后换了素服,一个人去抄佛经。
    秋司膳隐身花影之后,瞧着郭尚宫的侧影投在高丽纸上,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从前不觉得蹊跷,心里存了疑惑,便看什么都觉得可疑。秋司膳总觉得那郭尚宫抄写经书的神态与自己平日所见有些迥异,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唯有回房暗自揣摩。
    郭尚宫偶尔会把自己抄写的经书送人,秋司膳得她送过一本《地藏经》的全文,那日冒险一试,守着郭尚宫装作无意地背了几句《地藏经》里头的经文,郭尚宫显得懵懂无知,没有任何反应。
    因此,秋司膳不信郭尚宫是真信佛的人,越发觉得问题有可能出在小佛堂上。
    前日仲秋月半,秋司膳不去随着宫女们念月祈福,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郭尚宫身上。
    借着晚间郭尚宫吃素的由头,她下厨熬了些冰糖燕窝粥,又做了两碟素油的宫廷小点,端了托盘亲自送去郭尚宫房里。
    不当职的宫人们私底下凑着过团圆佳节,主子们都睁只眼闭只眼,郭尚宫这里也没有人侍候。她独自一个人在房里已然开始用晚膳。
    香菇菜心、八宝豆腐,素什锦、糖麻茄子,外加虾皮鸡蛋的小蒸饺。八月十五的团圆饭,怎么看怎么简单,到似是草草凑合一餐。
    秋司膳呈上了燕窝粥,亲手替郭尚宫盛了一碗,殷勤笑道:“奴婢只怕今日她们都躲懒,尚宫大人这里缺人侍候,特意做了两道素点心,尚宫大人莫嫌粗鄙。”
    郭尚宫似是一心牵挂去抄写经文,颇有些食不知味,勉强用了半碗燕窝粥便搁了筷子。
    秋司膳故做倾慕,叹道:“尚宫娘娘礼佛如此虔诚,一定好人有着好报。奴婢总是心有杂念,佛祖面前也不清静,真是惭愧。今日便尽心服侍尚宫大人一回,也跟着沾些佛前的福气。”
    郭尚宫虽然笑她品嘴,但看得出心里很受用。简单的浴罢,便果真由秋司膳服侍着重新梳妆更衣。
    秋司膳记得清楚,那一日郭尚宫换了件月白色绘莲纹的宫衣,头发挽了个箍,只插着一枝简单的白玉簪。
    那簪子即细又长,簪尾弯成水滴的模样,通体刻着吉祥如意的纹样。
    这样子秋司膳异常熟悉,分明是先帝驾崩时,司珍房特意制过的长簪,当时宫内五品以上的女官人手一根,都拿这个来绾发。
    两人一同出门,秋司膳直将郭尚宫送至小佛堂间,自己才行礼告退。
    离着佛菩萨不过一丈的距离,分明自己表达了佛前参拜的意愿,郭尚宫就是不开口让她也进去拜拜菩萨。
    秋司膳并未坚持,转身施施然而去,自己却并未回房。而是寻了个丫头接了手里的托盘,自己绕了一圈,转到了小佛堂的侧面。
    待小佛堂的绢纱宫灯燃起,她隐在花阴间细瞧,高丽纸上投下的剪影依稀是郭尚宫的模样,只是那根绾发的长簪却短了半分,插的位置也上移了稍许。
    自己替郭尚宫理的妆容,那长簪也是自己亲手插入,位置断然不会记错,上好的白玉簪方才明明完好,又怎会无缘无故短了分毫?
    秋司膳满心疑惑,只认做迷底便要揭开,更不肯挪开脚步。耐着性子只待到二更末,想是那宫灯里头蜡烛燃尽,灯火影影绰绰间灭了一息。
    想是郭尚宫添了蜡烛,待那绢纱宫灯重新点亮的时候,秋司膳惊异地发现,高丽纸的窗纱映得明明白白,郭尚宫端坐抄经的身形似是未变,那长簪却分明又恢复了原来的长短与位置。
    如此这般说得分明,慕容薇已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秋司膳疑心那抄经的根本就是李代桃僵,替真正的郭尚宫遮掩踪迹。
    也不是疑心,秋司膳只是不敢说得分明,那长簪变去变回,分明是两个人做了相似的装扮。未料想秋司膳明察秋毫,连半分的长短也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