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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晋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理完衣裙,又抬手整理云鬓珠钗,宛若寻常夫妻相处那般,妻子起居当着丈夫面梳妆打扮的画面。揽镜自照,岁月静好,眼前依稀浮现出成亲后的诸多景象, 他等待已久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他不必躲在暗处默默等待,不必害怕她爱上别人, 她马上就是他的, 彻彻底底属于他。
    可触, 可亲,可爱。
    他的余生都将与她相伴。
    就在赵明檀看似淡定整理仪容、实则内心慌地一批时,秦珏安静伫立马车前, 看着随风轻荡的车帘,怔愣出神。
    不知为何,忽而升起近乡情怯的感觉。
    脚步犹如灌了铅无法迈动,喉咙也似被堵了发不出声音。
    听闻她亲事落定的消息,他再也无法平静,不顾一切地返回盛京。待到临了,他与她一车之隔,她就在车帘之后,只要他掀开帘子便可看见她,却又生出胆怯之心。明明是他应了她的意,是他答应之当兄妹的,打定了主意只拿她当做妹妹,如珊珊一般的妹妹。
    车内,寂静无声。
    秦珏哑了半晌,终于出声了:“明檀……表妹。”
    往日温和的声音,透着昼夜兼程的疲惫,又似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赵明檀黛眉微蹙,扭头对着苏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刻,她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了一条缝隙,以极快地速度跳下马车。
    裙踞轻扬,划起一道轻盈的弧度。
    车帘于她身后垂下,将苏晋隔绝在车厢内。
    看着那抹翩跹的身影,苏晋往后靠了靠,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光晦涩。
    街边灯火映照下,秦珏神色略显疲困不堪,俨然星月简称而来。
    赵明檀一愣,随即轻声道:“表哥,你怎么会回京?你已见过外祖母、舅舅舅母他们了吗?”
    秦珏定定地盯着赵明檀,想要从表妹脸上搜寻出对这门婚事的抑郁之色。然而,让他失望了。
    赵明檀脸色红润,眉宇间未见任何的阴霾郁结,眼眸清澈透亮,亦如往昔无忧无虑的模样。
    “表哥?”赵明檀晃了晃手,唤道。
    秦珏不愿承认心底那个已知的事实,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小手,蓦然回神。
    他摇摇头,说:“还没回家,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此处不方便,不妨移步他处……”
    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明檀打断:“表哥,天色已晚,明檀刚从钟粹宫出来,要归家。外祖母和舅母她们甚是挂念你,不如表哥先回秦国公府,有何事,不妨等明日同珊珊表姐一道过忠恩伯府说罢。”
    秦珏握了握拳头,忽地上前几步,赵明檀则款款退了两步,与秦珏保持男女大妨,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后退的两步短短之距,犹如天堑将秦珏定在原地。儿时同明檀玩闹嬉耍的画面逐渐浮现眼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两人虽不像小时那般举止亲昵,懂得了男女避嫌,却也未曾疏远。彼此都知道他们将结成夫妻,虽未过明路,却是迟早的事,只是无法像儿时那般玩闹,行坐皆有礼仪规矩框着,没那么随意罢了。
    可,这是成长必须面临的。
    但倒底是从何时开始,他们开始渐行渐远?
    是她说‘我只当你是哥哥,亲兄长一般的哥哥’吗?其实,她从未想过嫁他。
    失神片刻,秦珏低声说:“我没打算回家,只是……只是听闻你即将成亲……有些话想当面问问你……”
    赵明檀凝眉道:“表哥,堵在路上恐绕了他人的道,我们去旁边吧。”
    言罢,给香柳使了个眼色。
    香柳立刻让小厮将马车赶到不远处的树下,方便赵明檀和秦珏叙话。
    两人走到路边背离主街的巷子口停下,赵明檀抬头看向秦珏,率先说道:“表哥,你想问什么?如果是毫无意义的话,其实不该说出口,只会凭添尴尬。”
    秦珏紧握拳头,温和的面孔难掩激动之意:“怎会是毫无意义?你的亲事为何如此突然?为何周淮瑜和苏晋会同时求娶你?你又怎会嫁给苏晋?姑母姑父也同意你出嫁?”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秦珏再也顾不得了。
    他就想知道一个答案,为何苏晋能嫁,为何当初要找借口推拒他?为何要说劳什子只当他是哥哥的鬼话?
    嫁给了苏晋,她的后半辈子又该如何?
    他的心中有太多的困惑,也有太多的疑虑,亦或是更有太多失去她的……悔意。如果他当初坚定些,如果他没有拖着母亲晚些登门,他跟她的亲事是否早就议定。
    赵明檀抿唇,蹙眉。
    “我知道这门婚事,你是身不由己,忠恩伯府也是实属无奈。谁也没想到平西王和苏首辅同时求娶你……”他也没想到短短三四月,明檀的婚事就落定了,而他……而他……再也没机会。
    因情绪激烈,秦珏后面的话似难以说出口,全然失了素日温和的气质。
    “我愿意的。”
    一道轻柔有力的声音随风灌入耳。
    秦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赵明檀,似没理解她的意思,艰难问道:“你愿意什么?”
    “嫁苏晋,我愿意的。”
    赵明檀双手交叠置于抱腹,清雅淑贞,仪态端庄,姣好的容颜展露一抹清浅温软的笑意。
    她眉眼弯弯,一字一顿道:“这些无用的话,表哥真的不用多言,不必多问。嫁给他,我是心甘情愿的,没有抗拒,没有不满,只有渴盼和期待,我希望成为他的妻子,洗手作羹汤,且共白首,生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