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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檀本已退至壁角,无处可退时,眼见着男人蒲葵般的大手朝自己挥来,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脸。
哪儿都可以受伤,就脸不行。
她双手捂脸,然却没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而是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悄悄将手指移开一道缝。
只见王鹏程右手掌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几乎刺穿了他的整个手掌,手臂上还有一颗梅花状暗器没入皮肉里。
整条手臂鲜血淋漓,后背亦是血,跟个血人似的。
男人左手抓着右手,疼的惨叫连连。
“住手!”
乍然响起一道冷冽至极的厉喝声,赵明檀闻声转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头顶掠过,纵身跃上栏杆,直往她而来。
衣袂翩跹,风姿卓然,清绝似仙。
怔然间,她的夫君已至眼前,揽她入怀。
那张谪仙般的脸上写满担忧和急色,他低问:“有没有受伤?”
苏晋第一时间就是检查她是否受伤,也不等她回答,便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又是她的脸、脖子,但凡露出外面的地方都被他瞧了个遍,又见她衣衫略皱,却没任何撕痕,才算是彻底安心。
赵明檀后知后觉,这才摇了摇头:“没,没受伤。”
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
她暗暗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更心虚了。
酒肆内一片狼藉,椅子凳子打砸得遍地都是,之前的宣纸条幅早已撕扯得稀巴烂,二楼凭栏亦被砸了裂痕,那些挑衅生事的随从几乎全都挂了彩,因着自家主人那骇人的惨状以及苏晋的威压而停了手,没再围堵着蒋瑶光斗殴。
然而,蒋瑶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凌乱,手上的弯刀滴着血,正一脚踩在翻跷的凳子腿上,整个人如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打杀得双眼通红,俨然打架未尽兴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香醇的酒味,赵明檀的目光停顿在满地的酒坛碎片,只一瞬,便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虽然现在的混乱不是她所造成的。可,那坛子好酒却是她砸的。
也不知苏晋是否看见她抱着那么大的酒坛子……砸人的样子。
有损形象,简直有损形象。
她可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娇美人,这坛子酒委实不该是她能砸的。
就在她脑补瞎想之际,苏晋紧握她的手,以护卫的姿态将她护在身侧,冰冷森然的目光横扫过现场滋事斗殴之人,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蒋瑶光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更不要说其他人,两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单就目光,就让人畏惧。
王鹏程的随从走狗不禁吓得退后了几步,然王鹏程本人却是蠢到无敌了,竟还想做最后的反扑,疼的牙齿打颤,却不忘恶狠狠的威胁:“我爹是宋国舅的心腹,你他娘的谁,敢伤老子,信不信老子让你吃牢饭!”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小子,别说宋国舅的心腹,就是宋国舅本人面对当朝首辅都是笑脸相迎。
谁都知道苏晋对于政敌绝不心慈手软、睚眦必报!
老子的乌纱帽都快被蠢儿子作没了。
苏晋轻蔑地看了一眼王鹏程,那眼神犹如看地上的蝼蚁,这种眼神让王鹏程受不了,自己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抬起能动的腿就要往苏晋踹去。
哪知刚有所动作,苏晋轻飘飘地一挥手,王鹏程整个人斜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廊柱上,砰地一声,落到地上,甚至能听到脊骨断裂的声响。
王鹏程呕吐一大口血,瞬息哑壳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苏晋挥手间,仍不忘挡住赵明檀的视线,宽大的衣袖将她娇小的身子遮掩,也挡住了她的眼睛:“别看,血腥。”
在她面前,他从未有过如此暴戾的时刻,他不知她是否能接受。
被家人保护得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应该是怕见这种场面。
她刚才都吓得蒙住眼睛,可想而知有多害怕。
赵明檀被他保护着,小手轻轻地扯着他的衣摆,细细弱弱道:“嗯,太可怕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看。”
其实,这些比起她前世见过的血腥场面,真不算什么。
她曾见过他亲手斩杀数人,将人的脑袋砍下,也看过他审讯囚犯的手段,比之锦衣卫的诏狱更为恐怖。当时,她作为阿飘,尚且吓得缩在玉佩里发抖,明知他不知她的存在,也不能触碰到她,可依旧被他吓得自闭耳目,再也不敢窥伺于他。
害怕过,恐惧过,可看到他对她坚守数年的情思以及对她家人的暗中保护,却从未让秦国公府和忠恩伯府知晓,她便开始认真审视苏晋这个人。
苏晋开口道:“京师重地,尔等宵小之辈竟敢当众行刺瑶光县主,全部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以行刺县主之名,可比普通的挑衅斗殴罪名大多了。
众人摇头唏嘘,蠢儿子倒底是牵连了老子的乌纱帽。
苏晋又转向蒋瑶光,淡声问道:“瑶光县主,可有异议?”
蒋瑶光一愣,随即摇头:“当然没有!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死…….恶徒竟敢抢本县主的酒,口出狂言,屡次辱骂本县主,在场百姓皆是证人,本县主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稍加责罚,这可恶贼子竟扬言要杀了本县主,若非本县主有些自保能力,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着实可恶可恨!如此混账东西,按大周律例以下犯上行刺皇族中人者,当斩!”蒋瑶光昂首挺胸,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