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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炎洛岚颇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竟敢当面挑衅红家,是真的胆量惊人,还是笃定红家不敢动她?亦或是,她吃准了自个儿不会放任旁人欺辱了她去?
    但不管是哪一种,不得不说,她的做法很是合他的胃口。
    “大人,老夫所言千真万确,不敢有一句谎话,”二长老愣是忍下了心中的憋屈与愤怒,朝着炎洛岚叩拜下去,“请大人明鉴!”
    “此人现在何处?”炎洛岚也不叫起,任由他跪着。
    “……就在本家。”二长老沉默了数秒,才咬牙回答。
    为了红家,他只能牺牲最为看重的弟子,借以平息此事。
    “还不快去把人叫来?”红天听到这儿,大抵知道了一切,而二长老的心思,他亦猜出几分,便向身后的嫡系子弟吩咐道。
    “弟子这就去办。”那名少年风风火火离开天空阁楼,没过一会儿,便拎着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回来,随手就把人扔到了中央。
    月浅曦细细打量了这人一眼,只觉有些面熟。
    “啊!”南诀吃惊地指着人说,“上回到学院闹事的弟子里,就有他!”
    那次的经历他一生难忘,当时红家派出的弟子,他一概认得。
    “难怪我会觉得这么眼熟。”月浅曦也想起来了,只不过,她对这人的目的颇有些不明,“敢问这位叔叔,小女子和少爷何时得罪过您?您要在考核中,对我们出手?”
    男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缄默不语。
    炎洛岚不悦地拧了下眉:“少爷?”
    “额!”月浅曦讪笑一声,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为了潜入藏书阁,假冒了南诀的陪读吧?“这事我私底下同你详说。”
    “不必,本尊不感兴趣。”炎洛岚冷漠的脸色有一丝缓和,但嘴上却说得格外无情。
    月浅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明明就在为自己愿意解释的态度高兴,非得口是心非的不肯承认。
    真别扭!
    了然的目光,让炎洛岚略有些不自在。
    他轻哼了一声,将那股无名火洒在了下首的男子身上。
    “说。”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却透着无尽危险。
    男子紧绷的面颊诡异地抽动几下后,像是认命一般,重重叩首:“是弟子擅自做主放出火牛兽,想在考核中杀了他们。”
    “杀了谁?”炎洛岚咄咄逼人的问道。
    “不就是我们咯。”月浅曦指了指坐在学院一方末首的南诀三人,“当时我们见到有人飞过丛林,还说什么领地深处出现了神兽,便想去一探究竟,哪想到我们刚到山崖,就感应到了魔兽的气息,出于好奇,就到山巅去了,结果就莫名其妙的遇了袭,差点命丧黄泉。”
    不过,这次的袭击,也不全是坏事。
    月浅曦在心头默默添上一句,溢满浓情的目光悄然转向炎洛岚。
    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或许她还会在幻境领地中逗留许久,就没这么快和他团聚了。
    炎洛岚刻意忽视掉她深情款款的凝望,身侧气息随着她的讲述,骤然大将。
    脚下嗡地升起一股庞大的灵力,墨色衣诀在气浪中翻飞,整个屋子仿佛瞬间被寒霜冰封,冷气肆虐。
    受到威压逼迫最大的,当属下方的红家弟子。
    他只觉胸口像被重拳击中,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月浅曦对此人落魄的下场全无半点同情,反而更在乎的,是洛岚对她的爱护。
    他是因她动气的啊。
    心窝里有一股股暖流涌现,甜得就跟掉进了蜜罐似的。
    朱雀抬了抬眼皮,眸中闪过丝丝欣慰。
    就算忘了又怎么样?天地法则能封印的只是记忆,可封不住凡人的本能。
    他们之间的情意早已深入彼此的骨血,纵然记不得过去的种种,不表示将前尘一一舍弃。
    眼前的一切,便是铁一般的事实。
    二长老不忍地撇开头,受伤的是他最看重的弟子啊,他怎能不心疼?
    可是,他没有办法求情,和家族相比,他只能忍痛割爱,牺牲此人。
    “大人请息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炎洛岚会下杀手之际,笑忘白忽然插口,“在下还有些问题想当面问问他。”
    炎洛岚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将外泄的灵力收回,默许笑忘白发问。
    “不知我院的学生与你有何仇何怨?据我所知,他们身家清白,从未得罪过阁下,何故引得阁下驱使魔兽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他的疑问,也是月浅曦想弄明白的。
    她和红家唯一的恩怨,顶多就是红锦衣一事。
    但那事,她问心无愧,即便要怪,也不该怪到他们头上,是红锦衣作恶太多,自毁了前程。
    男子吐了口黑血,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再度跪好,略带喘息的说:“弟子只是想为爱女出气!”
    “你是红锦衣的父亲?”月浅曦立时惊呼。
    男子阴狠地眸狠狠瞪向她:“正是。”
    “……”月浅曦嘴角一抽,还真被她乌鸦嘴给猜中了。
    她无力扶额:“就因为那日,我们误打误撞坏了打断了她欺负人的好事,所以你就想为她找回场子?”
    “要不是你们,锦衣她怎会被学院除名?”提起这事,男子不由咬牙切齿地怒问。
    “你放屁!”南诀气得拍案而起,“她被除名是因为在学院时常仗着和红家有关系,欺压同学,目中无人,关我们什么事?”
    这人说话好生不讲道理!
    “没错,”璎珞出声附和,“再说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啊,那天,明明是她的下人把比试的对手踹到我们面前来,还不依不饶地指责我们,对我们出手,逼得我们不得不反击,要不是副院长及时赶到化解了危机,恐怕现在受伤的,就是我们了。”
    “此事的经过确实如此。”笑忘白点头承认。
    奈何,不论他们怎么说,都难让这人消除心中的怨恨,一双似毒蛇般阴冷的眸,死死盯着月浅曦四人。
    那目光,阴鸷得可怕。
    “好吧,就当这事我们亦有过错,”月浅曦揉了揉眉心,不解地问道,“可她在被除名后,不是因祸得福,得到贵族的认可,即将被认回本家,做红家的弟子吗?真要说起来,她理应感激我们才是。”
    她可没忘记,在学院第一次派执法者前来时,红家给出的回答。
    男子面部一僵,竟有些无言以对。
    月浅曦从他的反映里看出了些端倪,惊讶地喃喃道:“该不会所谓的认祖归宗是假的吧?”
    红天狠狠剐了眼不成器的弟子,后又朝二长老使了个眼色。
    这事他却不知情,但此时此刻,红家绝不能认下此事。
    既然要牺牲弟子保全家族,那么,与之相关的人、事,都不能沾边。
    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都能舍弃,更何况他的女儿?
    二长老顿悟了家主的心思,咻地从地上站起来,怒视弟子:“糊涂!这么大的事,为何没告诉老夫?”
    弟子愣了愣,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傻子,长老的话代表着什么,又岂会不明白?
    嘴唇哆嗦几下,终是面如死灰地将过错揽到了身上:“是弟子的错,弟子只想打发走学院的执法者,才编造了谎话,一步错步步错,愧对长老多年的扶植培养,愧对家主的栽培。”
    他匍匐在地上,满脸泪痕。
    红家弟子当以家族为重,这个家训已深入每一个弟子的心窝,是他们必须要去遵守的铁则!
    家族要牺牲他,他不得不揽下罪名,即便,他深知这样做便是将前途尽毁,也心甘如怡。
    “弟子不后悔,”或许是知道今日难逃重罚,男人霍地抬起头,如血吞泪般说,“弟子只有这么一个血脉,多年来碍于族中规矩,不能认她,害她明明是红家的子嗣,却不能入红家族谱,弟子对不起她!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入学院就读,就因为一桩小事,惨遭除名,弟子心有不甘!作为父亲,弟子失责多年,如今还要眼睁睁看着女儿痛失前程,弟子忍不了!”
    情真意切的叙述,除了红家人有些许动容外,在场的一干人等皆无动于衷。
    因为愧对女儿,所以就成了他不顾是非黑白,迁怒怨恨别人,甚至想置人于死地的理由?
    这是何等强大的逻辑,何等滑稽的说词?
    月浅曦满眼讽刺,难怪古话常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果真是这样!
    她也做过娘亲,也养育过孩子,谁若欺负她的宝宝,她也会倾尽一切去报复。
    但她绝不会在明知是自家孩子犯错的情况下,随意迁怒他人。
    更何况,真想去弥补,难道不是把儿女引上正道,再想办法让她回归家族吗?
    这人的苦,她理解不了,也不愿去理解,更不可能原谅!
    “爹——”屋中沉闷的氛围,被一声哽咽的呼唤打断。
    “让她上来。”炎洛岚早已察觉到阁楼外突然出现的陌生气息,极为大方的勒令放行。
    很快,一抹红色身影飞奔而入,此人不是红锦衣还能是谁?
    “不关爹的事,是我苦苦哀求爹这么做的。”红锦衣抹了把眼泪,无所畏惧地挡在父亲身前,大声说道,“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只要你们放过我爹,我这条命赔给你们!”
    炎洛岚无趣地抚摸着朱雀的羽毛,对这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不予置评。
    在他眼里,这二人再可怜,亦有可恨之处,不值得他动恻隐之心。
    而月浅曦则摁下了心中泛起的那丝动容。
    是,他们看上去是很可悲,那又怎么样?如果当时洛岚没有出现,死的就会是他们!
    说她铁石心肠也好,说她冷酷无情也罢,她都不会为之说情。
    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是吗?
    既然他们敢做,就该去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