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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老人渴求期盼的神色,安德烈只能沉默地摇头、摇头、再摇头。
他没有什么阿妈阿爸,他是被捡来的孩子,自有记忆起,唯一的亲人只有伊凡神父。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
“……”
老人一改先前的热切,面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悲切。
他眸中闪烁着泪花,猛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摸摸安德烈的头发,语带颤音,几乎泣不成声:“这么多年,孩子,你受苦了。”
安德烈默默弯下身体,任由老人干枯的手落在自己头上,带来轻飘飘的、柔和的触感。
没有谁说话。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静默,将时间和空间让给这位命运坎坷的老人。
“当年,艾希特找上门来,和我说能帮我找到妹妹芙雅的消息。我还以为那家伙只是在开玩笑。”
老人握着安德烈的手,缓缓说道。
“那都已经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个时候,老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连基特的年龄都比不上。
据族里的老人说,他们是英雄艾努斯王的后裔,在和侵略者德尔雅人的战斗中战败,不得不搬迁到此,封闭山谷,几乎与世隔绝。
艾努斯王啊……男孩也曾想过,将来的某一天,他会成为像艾努斯王一样的英雄,带领大家夺回曾经的家园,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日子总要继续。
男孩的妹妹芙雅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一天到晚从来不肯消停,翘课去爬树,不好好完成功课,反而去研究奇奇怪怪的法术,结果法术失控,闯下大祸,连累的男孩一起背黑锅。
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这些调皮捣蛋的事情当然是男孩干的。
就算有大人想要斥责她两句,芙雅只要眨眨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做出一副知道错了的表情,还有谁能硬下心继续教训下去呢?
男孩不止一次对他的妹妹感到头疼。
每当他因为自家妹妹闯的祸而被阿爸阿妈联起手来男女混合双打时,他都要在心中暗自对自己发誓:芙雅就是个讨厌鬼!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和芙雅说话,再也不要和芙雅一起玩儿了。
可是一转头,芙雅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围着他打转,族里的长辈们送过来的糖果、零食,芙雅都惦记着要分一半给他,从来没忘过。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芙雅还会像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哥哥最棒了。”
这么可爱的妹妹,他必须得保护好才行。
于是男孩就会飞快地将自己不久前的誓言全部丢到脑后,继续在芙雅的带领下翘课。
那时的日子是多么的轻松快乐,简单且满足啊!
怀念着从前的时光,老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可是有一天,那个男人出现。
白袍的魔鬼带来了自地狱而来的银色恶魔团,带来了所谓光明神的神谕。
“光明神不忍战败的欧里亚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于是心生恻隐,任由你们在此建立新的家园,安居乐业。但你们辜负神的信任,窝藏堕落法师,意图对神不轨。今,我光明教廷奉神之命,代神行事,与渎神者以天罚。”
男孩眼看着那个魔鬼漂浮在空中,衣袂飘飘,简简单单地一挥手。
刹那间地动天摇,他的整个世界都被瞬间倾覆。
带来死亡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大地在颤动,山岳在悲鸣。大片山体崩裂,几人高的滚石从山上滚落,在滚滚烟尘中撞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们。
仅只是看上去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一个人,仅只是轻飘飘的一次攻击,防御法阵如同一张薄纸一样被撕成粉碎,坚实的房屋成片倒塌,一代又一代人耗尽心血搭建起来的防御体系没能保护欧利亚人,如同沙砾一样随风散去。
“他在说谎!我们聚集地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根本没见过什么堕落法师,更没有想过去找光明神的麻烦!”
老人愤恨地拍打床铺,血红的眼中燃起愤怒仇恨的火焰。
那可是传奇的高手啊!
传奇之下尽皆蝼蚁。
再多的人拿命去填,都填不满犹如天堑的实力差距。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同学,老师,邻居……
他们的血蔓延到男孩的脚下,地狱一般的景象让从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他彻底失了神。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平日里最担忧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又为妹妹背了黑锅。在面对足以灭族的危险时,他只能傻傻地僵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在巨大的房屋碎块砸向他时只知道瞪大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带着芙雅跟阿爸来!”
一片慌乱中,熟悉的声音让男孩瞬间找回主心骨,他抱起同样惨白着脸身体僵硬颤抖的妹妹飞快跑起来。
他们来到了一处山洞,山洞里是聚集地里的孩子们、老人们……
他们挨挨挤挤地待在不大的山洞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吵闹,彼此依偎着等待灾难的结束。
男孩被一把推入其中。
“保护好芙雅,等我回来。”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