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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昀漫不经心睨了陆雨昭一眼,“我的妻子。”
    陆雨昭眨了眨眼,总听他“夫人、夫人”的,“妻子”这个称谓让她心脏陡然一跳。奇奇怪怪的。
    李老汉微微讶然,克制住了他没把门的嘴,“对不住,我粗人一个,娘子莫怪。”
    陆雨昭笑了笑,“我是听夫君说来吃酿鱼,让他捎上我的。”
    李老汉把人往里引,“那进来吧。”
    陆雨昭踏进堂屋室内。
    屋子空阔而大,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物,靠墙是大通铺。大通铺上或睡或坐一群小萝卜头,他们正目不转睛盯着陆雨昭。
    李老汉大嗓门一吼,“看什么看,别以为下雨你们就不用练习了,给我背词儿去!”
    那群小萝卜头也不怕,反而笑嘻嘻问陆雨昭:“娘子,顾昀哥哥混迹于各个瓦子,正经事一件不干,娘子怎会嫁给这个纨绔?”
    陆雨昭颇感好笑,这群人小鬼大的小萝卜头啊。
    顾昀眉一扬,“关你何事?”
    潜台词闭嘴吧你,他对小萝卜头也毫无作为大人的自觉。
    他握住陆雨昭的手腕,扯走她,“吃鱼去。”
    出了这屋子,紧挨着是厨房,李老汉已经做好了酿鱼。大约早与顾昀约好,可能还要喝上一杯,见陆雨昭在,李老汉没把烈酒拿出来,炉子上煎了茶汤。
    另外一个小碳炉上,炉子上置一张铁丝烤网。炉边围着几个蒲团。
    炉子烤网上,正火星子“滋滋”,烟雾袅袅,熏烤着几条鱼。陆雨昭嗅到一股香酥无比的烤鱼香气。
    她低“哇”了声,挨着顾昀坐上蒲团,围炉而坐。
    顾昀转头吩咐阿宽和岁微,“你们去陪那群臭小子玩会儿,把带过来的糕团和蜜饯果子分了。”
    李老汉翻转着烤鱼,直至两面烤得焦黄,才捏起竹叉递给了顾昀。
    顾昀站起来,找了食碟和筷子、瓷勺过来,将烤鱼从竹叉上拨了下来,装到了盘子里,才连着筷子瓷勺递给了陆雨昭。
    他淡声说:“吃吧。”
    李老汉觑了陆雨昭一眼,又瞅瞅顾昀,平素直接上嘴啃的,有媳妇儿在,穷讲究呵。
    陆雨昭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里这一盘烤鱼上,“这就是酿鱼?”不就是烤鱼。
    “你吃了就知道了。”顾昀轻笑了下。
    陆雨昭也不客气,拿着筷子轻轻撕开了焦香的鱼皮,夹起连着皮的鱼肉尝了尝。
    鱼皮焦脆酥香无比,鱼肉细嫩鲜美,连刺也烤的酥脆,嚼起来“咯吱咯吱”地,格外香,都可以直接吞了;鱼皮上洒了花椒粒,抹了特质酱汁,又麻又醇郁,非常入味。
    唔,就是这个刺有点多,不会烤的是鲫鱼吧?
    顾昀似乎看穿她的想法,随口讲:“鲫鱼的刺是多了些,但相较于其他的鱼,鲫鱼肉质更为细嫩鲜美,烤起来更香。”
    陆雨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拨开了一瓣鱼肉,这不拨不知道,鱼肚里竟然另有乾坤——
    填塞了不少馅料,细嗅之下,隐隐有羊肉的浓郁香气。
    陆雨昭这才明白了顾昀给她瓷勺的用意。
    筷子搁上盘沿,她换了勺子,直接馅料连鱼肉舀起满满一大勺,送进口中轻尝。
    这馅料里居然是羊肉和米饭!
    羊肉和饭事先炒熟了,米饭喧软,羊肉的油脂渗透进了每一粒米饭里,米粒里又掺着入口即化的细嫩鱼肉,再加上鱼皮焦香麻脆,咀嚼的每一口都是享受。
    鱼肉和羊肉的奇妙的组合,怎一个鲜字了得!
    鱼加羊为鲜,古人造字造法历,果然有大智慧啊。
    此刻陆雨昭也懂了,为何这烤鱼不叫“烤鱼”、“炙鱼”,而称“酿鱼”了。
    就像酿青椒、酿茄子一样,是以青椒、茄子为容器,往里塞肉,有的地方也叫青椒酿肉。
    这让她想起她吃过的鲫鱼塞肉,是往鱼肚里塞腌制好的猪肉末,然后下锅煎,鲫鱼煎至两面焦黄,再倒入料酒、水、糖和盐闷煮一刻钟,大火收汁至浓稠即可出锅。
    广东顺德也有一道煎酿鲮鱼,做法更繁复,更考验厨子的功夫。
    是先将鱼肉和骨刺剥离,只留薄薄鱼皮,一个空鱼壳子。再将取出的鱼肉打成鱼茸,加入荸荠粒、冬菇丁、陈皮、淀粉,用胡椒、盐调味腌制,最后重新塞入鱼皮里,放入锅里先煎后焖而成的。
    思及此,陆雨昭问:“这酿鱼用的可是鲫鱼?鱼肚里酿的羊肉和饭粒,是要事先炒熟吗?”
    李老汉:“鲫鱼可以用来酿鱼的,挑大一些的鲫鱼做酿壳不就好了。馅料自然要先炒好,不然烤不熟的。羊肉切丁加姜丝、葱段、一勺豆豉酱、少许盐,先放在锅里炒一遍,你可以理解为羊肉炒饭!”
    鱼肚里塞羊肉炒饭,再放火上烤,谁想出来的啊,陆雨昭对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陆雨昭:“老先生是厨子?”
    李老汉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有?我是州西瓦子百戏戏班的班主。养这一屋子小鬼头,又当爹又当妈,饭菜自己琢磨着做,做多了就有了心得。”
    陆雨昭更加感叹了,不是厨子做得还这么好,果然高手在民间么。
    她旋即肃然起敬,冲他竖起大拇指,“味道妙极。”
    顾昀低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