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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2)

      朋友。左弦的神情变得很复杂,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我的朋友,不过有一点我非常确定。
    什么?
    他已经死了。
    这一声无异于石破天惊,三名新人惨叫一声,齐刷刷往楼下跑去。
    罗永年被撞开来,脸色惨白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过看起来倒不是心脏病发作,只是被吓到而已,他靠在扶梯上缓和了一阵,颤声道:死死人复活?
    他的目光闪烁,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木慈按住左弦的肩膀,从他身边越过去,仔细地观察着从钢琴边上站起身来的冷秋山,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讲话,只是看着众人。
    冷秋山比木慈所想象的要高,大概有一米九左右,很瘦,看起来像是个久坐在办公室里的上班族,甚至还说得上有点孱弱。
    木慈曾经在火车上隐约听说过冷秋山的一些事情,印象里对方本该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可是现在来看,似乎与传闻截然不同。
    冷秋山的眼神很冷,望着他们,就像在看一群可以称斤掂两的货物。
    死人复活,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如果死人能够复活,他们又为什么要奋力挣扎至今,左弦站在木慈的身后,仍旧处于极难以置信的状态之中。
    他看得见冷秋山的胸膛在随着呼吸而起伏,也看得见冷秋山的影子,这一切似乎都在说明,这个男人并不是个死人。
    没人能想到这对左弦的冲击感到底有多大。
    你已经死了。左弦阴沉着脸说道,明明死了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复活过来,你也是盲盒的一部分,还是我想看到的一部分?
    冷秋山的视线越过他,对着罗永年淡淡道:离十二点还有几个小时?
    什么?小时?罗永年仿佛被点名的小学生,不知所措地往身旁看看,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是问我吗?
    木慈皱眉道:起码还有两个小时。
    冷秋山若有所思,他从钢琴旁拿出一个沙漏,倒过来放在琴盖上,然后重新坐下:虽然僵持下去也无所谓,但还是让我们有效率地解决问题。你我彼此熟悉,省去多余的客套,我可以在两个小时内提供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你是怎样死而复生?左弦思考片刻,坐在了冷秋山对面,重新凝视这位同伴与对手,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冷秋山果然依次回答:我没有死而复生,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听得木慈大皱眉头:你没有死而复生?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认为,我就一定是以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冷秋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哇罗永年的嘴唇都哆嗦起来了,他搓了搓胳膊,大白天的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好不好,听起来实在很恐怖,如果你不是人,我们岂不是在跟鬼讲话?
    冷秋山微微一笑:一直跟死亡打交道的人,也会害怕跟鬼讲话吗?尸体也好,鬼也好,有时候说不准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
    这样啊。罗永年尴尬地摸摸头,受受教了。
    左弦神情极为复杂,他茫然地看着冷秋山,伸手按着自己的眉尖,试图冷静下来,好好整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很清楚你们站点发生的事,你根本不可能活下来,那么换个问题,你死后发生了什么?
    我站在这里,还不够说明吗?冷秋山凝视着他。
    原来如此。
    不知道左弦听懂了什么,反正木慈跟罗永年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俩看着眼前一人一鬼仿佛打哑谜一样地说着话,就差在脑门上打问号了。
    木慈皱眉道: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翻译成我们能听懂的话重新说一次。
    这次左弦跟冷秋山一起转过头看向了他。
    那么现在,我只剩下一个问题。左弦暂时没有理会木慈,而是反问冷秋山道,这个站点的盲盒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冷秋山只是若有所思地微笑着:当你购买盲盒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什么心态?罗永年重复了一遍,冥思苦想,还能是什么心态,当然是很想抽中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怕抽到自己已经有的,就好像小时候买方便面集卡一样,每一次打开都是一次惊喜。
    不错。冷秋山听笑了,他虽然有心跳呼吸,但身上的人气寡淡得可怕,你该问自己,我是你想抽中的盲盒,还是你最不想开到的盲盒。
    左弦凝视着冷秋山许久,忽然转过头来,对木慈莞尔一笑,只是他的笑容里说不出的寒气森森,冰冷彻骨:冷秋山已经死了,死后却仍然出现在不同的站点里,你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比死亡更可怕,他真正成为旅程的一部分,再也无法逃脱了,火车真是会利用资源,不管死活,都不浪费。
    这句话无疑在木慈心中掀起万丈波澜,他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冷秋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片刻,瞠目结舌道:可是你可是是所有人死了都会还是?
    如果死亡不是终止,而是延伸,是另一个可怕的囚笼,这简直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难道
    木慈的脑海里突兀想起了伊甸画廊里被留下的杀马特跟琳娜,他们变成的怪物也永远留在了副本当中,也许他们会变成下一任夫人跟管家,再迎接其他的乘客,从受害者变成狩猎者,再被新的狩猎者取而代之。
    这个想法让木慈不寒而栗。
    我曾经猜测我们都已经死了,只是死得太快,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火车不过是地府开通的新服务,友好地让我们重新认识死亡,之后下车喝一碗孟婆汤,走一遭奈何桥。左弦忽然道,毕竟我们进入站点时,都是晕晕乎乎,不明所以。突然猝死或是意外,死亡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没反应过来也很正常,更何况我们根本没办法重返人世。
    罗永年听得脸色发白:什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其实已经死了?
    你别担心,接下来一定有但是。木慈安慰他道。
    冷秋山微笑道:那是什么否决了你这个想法呢?
    你不知道吗?左弦反问道,真正的冷秋山会不知道这个答案吗?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冥顽不灵,该下十八层地狱,还是你想说自己应聘了黑白无常或者是牛头马面,跟人家签订了长期合同?
    冷秋山哑然失笑:用我的存在来推翻你其中的一个猜想,这的确是很左弦的做法。
    木慈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如果他们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死去的冷秋山应该是魂归幽冥,而不是被留在这里;冷秋山会出现,正说明他们都还活着,而火车正满怀恶意地等着他们从倒霉的客人变成服务业。
    如果我说,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活得太久了呢?冷秋山又道。
    左弦又打量了冷秋山许久,大概是觉得跟他谈话再也得不到任何线索了,于是轻声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希望以后不再见面,我要去准备十二点了。
    再会。冷秋山彬彬有礼。
    木慈:
    罗永年:
    关上门,房间里又再响起乐声,木慈与罗永年都是新出茅庐的菜鸟,前者顶多是有几次旅程经验的大菜鸟,暂时未能转职成功,只能茫然看着左弦,表达自己的疑惑:这就不问了吗?
    你们还想问什么?左弦挑眉道。
    木慈想了想:呃,比如接下来十二点会发生什么?
    罗永年在旁如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他敢说,你敢信吗?
    木慈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候罗永年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他皱着眉道:不过很奇怪的是,现在还没有到十二点,为什么这位冷先生突然出现了?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打算,比起BOSS反而更像是提供信息的NPC。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们的分析就错了呢?
    木慈猛然变色:什么意思?
    我们一直认为,建筑物、怪物,甚至我们自己都是盲盒,也自然而然地分为十个盲盒。左弦轻声道,可是为什么盲盒会有固定的时间呢?这又不是定时抽奖,更何况,我们算下来,最后一天的凌晨四点钟是多余的,这不是很矛盾吗?
    话是这么说。木慈犹豫起来,可是
    一时间要推翻之前的结论未免有些困难,更何况,推翻结论所带来的无疑是更大的不安,如果已经掌握的规律根本就不是规律,那他们还能指望什么?
    左先生说这句话,是有什么凭据吗?罗永年试探地问道。
    左弦只是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我的新猜测,恐怕会让你们更加绝望。
    木慈心中的不安感,慢慢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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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第四站:盲盒(20)
    十二点钟,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尖利的惨叫。
    是男声!
    苏凌还是乐嘉平?!
    三人飞快地赶了下去,却还是慢了一步,今天的二楼是娱乐广场,玩偶店外满脸是血的乐嘉平倒在地上,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腹部血肉模糊,头抽搐般地磕碰着地面,整个人像一尾脱水的鱼,在地上弹跳,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眼见是活不了了。
    救救
    乐嘉平的惨叫声仿佛要活生生劈开自己的喉咙,从声带里挤压出来,那几乎已经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了。
    麦蕾大概是离得比较近,早就已经赶到,她正试图去拽拉乐嘉平,却被泼了一身的血,不知道是腿软还是脚滑,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三人跑到时,苏凌也正好从一楼大厅上来,看着这一幕,吓得直接吐了出来。
    罗永年赶紧上去将麦蕾从鲜血里拖出来,麦蕾呆滞了一会儿,紧绷的神经大概是终于到了极点,忍不住扑到罗永年的怀里痛哭起来。
    只有左弦跟木慈蹲下来观察尸体,乐嘉平的死相不但悲惨,还相当令人恶寒,他遇害时应该是在店里挑选玩偶,而且是在相当里头的地方,很可能是忘记了时间,导致肚子被某些东西活生生撕开来,内脏散落了一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出来,留下一地鲜血。
    在他本该干瘪空洞的肚皮之下,是一只浸透了鲜血的玩偶兔,浅褐色的玻璃眼珠这会儿被血糊得厚厚的,看上去极不可爱,还显得异常邪恶。
    这让木慈一下子想到了乐嘉平看着婴儿房时的复杂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之前的婴儿房看来是他的。
    什么?左弦敏锐地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木慈回答道,他之前看着婴儿房的表情很奇怪,现在又在玩偶这里出事,我想应该是他有一个孩子。
    左弦淡淡道:一个自称打算赚钱供自己专升本的男人有一个孩子,又是这种死法,看来这一定是段狗血恶俗的陈年往事。
    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过往,还是少说几句吧。
    木慈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抚上乐嘉平睁得大大的双眼,又找了块布给尸体盖上,心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复杂。
    他曾经跟左弦说要将乐嘉平当做鱼饵,可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报复,对方就死在了这里,以如此悲惨的方式。
    太迅速,也太让人措手不及。
    另一头罗永年正在安慰麦蕾跟苏凌,木慈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低声道:你之前说的那个猜测,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多恐怖,是有什么不能说吗?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左弦撩起布的一角擦手,你还记得疗养院吗?
    这句话让木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却不敢相信。
    疗养院是出现得非常少,但相当可怕的精神系站点。
    在左弦的笔记当中,那也许不是他最恐怖的一次站点,却无疑是最复杂的一次,也让木慈最为印象深刻的站点。
    因为那一站的乘客所得到的身份,是确诊的精神病人。
    幻想照进现实听起来很美好,可放在精神病人身上就没那么和善了。
    精神病人时常会出现幻视、幻听,且敏感多疑,焦虑不安,也就是说,当乘客们在疗养院里发现任何可怕的异象,都会被医生当做妄想发作,加上病人这个身份处于完全被动,不少人都死在了这一关卡里。
    这一关最为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对于精神病人而言,幻觉本身就是现实,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幻觉之中的怪物,同房的精神病人跟医护人员都随着他们对待幻觉的态度而变化,只不过一直到最后,左弦等人才意识到这一点。
    从一开始,乘客就擅自臆断病人跟医生是敌对关系,害怕被药剂麻痹大脑,导致无法逃避幻觉,因此这种认知同时延伸到了医护人员的身上,将他们彻底妖魔化,从而诞生出真正的怪物。
    这就是精神系站点最可怕的地方。
    人的思想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尤其是经历的站点越多,经历的死亡越多,就越容易产生先入为主的偏见,这种想法有时候潜伏在意识当中,甚至自己都无法改变。
    木慈的神情忍不住微微扭曲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次也是幻觉?让我们多想想健康美好的东西?
    不,更糟糕,这次是精神随机转换为现实。左弦的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还记得吗?我们拿到的那两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