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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帅的人也要吃饭,因此,当轮到他时,周天听见男生那种像流水一般沉静又动听的声音响起:
    “可以少放油吗?我吃不了太油腻。”
    这就小看她家的河粉了,周天抬眸,女生清亮的眼眸有种很矛盾的东西交织,倔强又脆弱?梁嘉树本来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很快,他发现真的是错觉,女生漠然地告诉他:
    “我们家河粉上色均匀,不油腻。”
    梁嘉树同样是话很少的男生,他点了下头,手插兜里像一条安静的鱼。
    为什么是鱼呢?周天也不懂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
    “微辣?中辣?葱花蒜米都要吗?”她用一种平静而流利的口吻问话,梁嘉树看看她,似乎有点无动于衷,“都行。”
    什么叫都行?
    周天嘴角微扯,勺子在锅里转油。
    “加鸡蛋还是加牛肉?”
    “都行。”
    “那我放牛肉了。”女生自有她的一丝狡黠,牛肉的贵点儿。
    对话简洁,而且毫无用处,周天对他没所谓的态度倒也反应不大,直到她发觉,男生淡淡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颠锅的动作上,才把脊背挺得更直。
    然而,她绝对不会表现出任何局促和不安,相反,只是笃定地帮男生炒好这份河粉,包装完毕,递给他。
    “谢谢。”
    梁嘉树在围观的目光中离开,男生腿修长,身材令人赏心悦目。以至于走远了,留下的女生还在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周天其实早就“认识”他,应该说,很多学生都认识他。梁嘉树是第一名考进的附中,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不知怎的,他一天也没来过学校,传言乱七八糟,有说他出车祸的,生大病的,抑郁症的……总之,他压根没进入附中学习,一直是休学状态。
    然后,一上来就考了年级第一。
    这种人真招人怨恨。
    周天袖口依旧高卷,她熟稔地收拾着小桌子上学生们扔的卫生纸,丢进罩着塑料袋的碗中,一揭,再悉数放进垃圾桶中。一身油烟味儿很重,她不饿,真的是熏饱了。
    “俏俏,去吃点别的吧,喝碗馄饨或者别的。”黎梅给她塞钱,周天嘴里说好,买了份饼一碗粥,很斯文地吃完,轻声劝母亲,“妈,你多吃些,晚饭只喝小米粥不行的。”
    “减肥,妈看了微信上的文章,这个年级胖了可不好,本来就血脂稠,再吃更不得了呢。”
    黎梅跟女儿说话,永远是欢欢喜喜的语气,从不发愁。周天笑笑,黎梅开始催她赶紧回教室,摊子不收,晚自习下课后还能再来一波学生。
    这个时间里,黎梅也不闲着,她手巧,从三轮车里拿出针线,就着昏暗灯光,做些小包被之类婴儿用品以及幼儿园三件套,挂淘宝上,卖的倒还可以。
    周天总担心她要把眼睛搞坏,当然,劝说无果。
    父亲早逝,留下一大笔债务,这些年,母亲从没想过耍赖,一个女人,既要还钱,又要供周天读书,可想而知的艰难。但母亲永远笑眯眯的,从不说丧气话,骨头硬的很,还丈夫债务这种事在她身上是天经地义……周天扭头看看母亲,灯下,橙黄的暖光里那个身影晃动,夜色瞬间淹没所有的情绪,她深吸口气,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教室里有人小声讨论题目,周天进来时,冯天赐立刻跟她挤眉弄眼:“班长!”
    不用说,冯天赐又被数学题卡住了。
    但数学也不是周天的强项,在所有科目里,数学相对来说,是最弱的。
    “你看到了吗?”冯天赐朝她努嘴儿,眉飞色舞,“那个,那个第一名居然来我们班,他好帅啊!”
    周天笑笑,完全是对冯天赐这种幼稚口吻的包容。
    梁嘉树坐在了最后一排,而且是单人单桌,因为班里没有多余的人给他配同桌了。
    男生腿长,坐在那里也许有点不太舒服,他戴着耳机,低头勾画题目,没有很专注,反倒显得漫不经心的。
    他胃里正造反,周天卖给他的那份炒河粉,怎么说呢,味道确实很好。奇怪的是,吃下去一会儿,胃就不行了。
    周天甚至都没往后面看一眼,她“哦”了声,坐下来,认真做卷子。冯天赐揉着鼻子在心里感慨:班长,你明明是美少女的脸,却是老尼姑的心。
    教室很安静。
    班主任老张进来时,咳了两声,意在让学生们抬头看他。
    “同学们,咱们班……”
    梁嘉树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来的,他脸色不好,匆匆走到讲台,跟班主任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张老师,我需要出去一下。”
    所以,老张准备好的介绍还没出口,当事人已经离开教室。
    梁嘉树吐了,而且是吐到了迎春花丛里,应该就是那份炒河粉了。
    男生皱着眉,回到班里时面色更加苍白,眼眸乌黑,显得目光很深。他拿了洒水壶出来,在大家安静又好奇的目光里再次走出了教室。
    老张快步跟上去,问他:“梁嘉树,是身体不舒服吗?”
    “还好。”梁嘉树皮肤很白,白到有点不健康的模样,他说话永远很短,像写诗,没怎么着呢就换行了。
    当然,他不太好,回来时那张脸也许是因为五官过于立体的缘故,竟带着点森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