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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2)

      宁愿消失也不愿意坦白?
    萨米尔心里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觉得身体不断地往下坠,大概是看他脸色很差,维安露出担心的神色。
    就在这时,那个小精灵端着早饭过来了,看到萨米尔,便说:客人,要把早饭端到你房间吗?
    放进去吧。萨米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维安说:我先回去了。
    小精灵把饭菜放在桌子上,那些精美的食物摆出来之后,顿时散发出浓烈诱人的香气。萨米尔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坐下来,看着几盘从未见过的菜,说:我没有点过这些呀?
    小精灵说:这是那位和客人一直在一起的精灵给您点的。
    萨米尔心里一跳,猛地抬起头,问:你刚才见过他了?
    小精灵连忙解释:不是,是在六天前,那位精灵就给我们吩咐过了,如果他不在的话,每天早上要给客人准备什么食物,还有午餐和晚餐也是,都提前准备好了的,请客人尽情享用便好。
    小精灵说完就离开了,萨米尔留在房间里,看着那一桌子的早餐,无奈地笑了笑。
    兰洛,你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没有用心的话,怎么会连这种小事都提前为他准备好。萨米尔从来不怀疑兰洛的真心,如果此时兰洛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觉得感动。然而,兰洛并不在这里,他留下了一个谜团,然后就消失了。
    在萨米尔丰富的感情史中,也很少有谁能让他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
    大部分时候,他充满激情的喜欢足以压倒一切,甚至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而当喜欢的情感退去之后,他就更不会在意对方的想法了。仔细想想,他在以前,大概很少用心去喜欢谁吧。
    萨米尔缓缓坐下,双手撑在下巴上,注视着平时兰洛坐着的方向。
    感觉好像被渣了一样。
    不过单方面消失什么的,其实是他以前常用的方法。
    这算是某种报应吗。
    萨米尔笑了一下,静下心来,开始享用美味的早餐。
    他心想,好吧,兰洛,我等你到神树节。
    在这之前,我会为你准备好神树节的礼物。
    距离神树节只剩下两天的时间,萨米尔之前一直忙着精灵神树的事,只偶然考虑了一下关于神树节的礼物。他当然什么都没想出来,因为是他们的第一个约会,兰洛还介意过海妖的红宝石,萨米尔想要送他一个足够有纪念意义,也足够珍贵的礼物。
    必须是独一无二的,又能表明他心意的礼物。
    他希望这份礼物能让兰洛开心。
    关于要送什么,萨米尔从早上就开始冥思苦想,到了晚上,也没有想出来。他干脆把自己所有的收藏都摆了出来,小小的一间客房,顷刻间便被各种宝物堆满了。
    进来找他的维安被吓了一跳,用手掌遮住眼睛,惨叫着说:你这是什么,闪瞎我了,救命,你这屋有可以下脚的地方吗。
    萨米尔盘腿坐在房间唯一的空地上,说:这是我的一些珍藏,我想从中间找点灵感,在神树节给兰洛送个礼物。
    维安环顾一圈,说:你这随便拿一个出去也价值连城了吧,那是什么,一份乐谱,三百年前失传的地底人乐谱?你怎么连这玩意都有,这东西现在好值钱!
    萨米尔瞥了一眼:我也不是专门去收集的,有的还是我母亲的呢,主要是龙族活的比较久,有些东西放着放着,就变得很贵了。
    啧,羡慕啊。维安艰难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饶有趣味地环顾四周,他对有文字的东西比对那些亮闪闪的宝物更有兴趣。
    萨米尔翻了一会,说:你帮我想想呗,给他送点什么好。
    维安摊开手,无辜地看着他:可是我又不了解兰洛,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啊。
    萨米尔低下头。
    维安: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萨米尔皱起眉,认真思索片刻,回忆着和兰洛相处的点点滴滴。
    除了喜欢喝露水,对精灵族有很明显的责任感之外,兰洛唯一喜欢的比较明显的,好像就是自己。
    萨米尔手里把玩着一个浅绿色的宝石。
    兰洛有问题。
    他这个存在本身,就有问题。
    正如维安所说,从出现到消失,兰洛的存在就好像是和自己绑定了一样。
    每个生物,都是有过去的,就算不去问,不去看,也会从各种细节中透露出来。
    萨米尔能轻易回想起关于罗德斯特,海妖的过去,人鱼,维安等等朋友们的过去。他们都是鲜明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喜好,有愿望,有独一无二的曾经。
    但萨米尔对兰洛的过去毫不了解。
    这并非是他不关心,而是哪怕在日常的对话中,兰洛也仿佛是一个过去完全空白的存在。他根本从来不会提到,自己在遇到萨米尔之前的事。
    除了他说过自己养过宠物。
    此时,兰洛的消失,就像是一场梦境忽然醒来,徒留做梦的人惆怅不安。
    但在萨米尔到此时此刻为止的过去,兰洛虽然出现的时间很短,但却已经是非常鲜明的记忆了。
    维安还在一边出主意:你想想吧,独属于你们两个人的过去,一定能想到适合的礼物吧。
    我想想。萨米尔抬起头,此时天色黯淡,窗外的月光正盈盈地洒在窗户边。
    他对兰洛最深的记忆,其实是从灰羽之城,从兰洛手中倾泻而下初升的月光开始的。
    我想到了。萨米尔以拳击掌,非常高兴地埋头开始寻找合适的容器。
    维安站起来,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准备吧。
    萨米尔在忙碌中抬起头,问:你刚才到底过来干嘛的?
    你不说我都忘了。维安说:就是今天听了个消息,有客人会来精灵岛参加神树节,所以过来和你分享一下。
    萨米尔:什么客人?
    不知道啊,我也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维安摊开手。
    萨米尔随意地说:那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吧。
    确实没关系。维安耸了耸肩:我先走了,你忙吧。
    萨米尔朝他挥了挥手,维安走出房间后才想起来,好像来的那个客人是个兽人?他摇了摇头,心想反正也不重要,正如萨米尔所说,精灵族的客人,和他们又没关系。
    维安离开之后,萨米尔便在自己的这堆收藏品里找合适的容器。
    他想找一个容器,能够盛满月光,然后送给兰洛。
    现在在做已经来不及了,萨米尔只好看看收藏品里有没有合适的。他一边找,一边把那些看过的东西重新扔回到空间戒指中。
    他一边扔,一边感慨自己确实收集了好多东西,其中有一些宝物他甚至都不记得来源了。但还有一些东西,当他看到的时候,就能想起过去发生的事,例如雪林白塔的徽章,皇家骑士团的令牌,一只金丝猫玩偶,还有一片青翠欲滴的绿叶。
    萨米尔将那片绿叶拿出来。
    是当初还在北方联盟的时候,精灵始祖送给他的。
    居然一直带在身上,萨米尔想起之前和亚特兰斯说的那些话,此时拿着这片微凉的绿叶,竟然觉得有些烫手。
    还是给他还回去吧,萨米尔想。
    他把绿叶放在一边,继续在收藏品里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矮人族特制的琉璃瓶,瓶身比一般人手掌小一些,外面有无数切面,闪烁着光芒,但又不会过于刺眼。这个瓶子有独特的矮人工艺,上面还有一个微型的魔法阵,能够保存里面的东西永久不会腐坏。
    这瓶子本来应该是用来装药品的,萨米尔想了想,药大概是用完了,所以空了个瓶子出来。因为有防尘咒术,甚至光洁如新。
    萨米尔觉得这瓶子挺合适,他拿着瓶子走到窗前,然后伸出手指。
    月光铺洒人间。
    萨米尔握紧瓶子,他指尖渐渐开始发光,明亮的月光如同液体一样流淌着,他将手指凝聚的月光放进了瓶子里。瓶子本身是透明的,装进了一缕月光之后,便变得更亮了,显出一种华美而精致的光彩。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一点浓缩的月光,简直美好得无以言说。
    萨米尔用手指接过月光,在一点点将其流淌到瓶子里,大约过了半夜的时候,他发现手里的月光和瓶子里的颜色已经不一样了,才停了下手。
    他忙碌了一晚上,也只盛下了大半瓶月光而已,萨米尔用木塞将其合上,微微摇晃着瓶身。
    沙
    萨米尔仿佛听到了赤脚踩在沙滩上的声音,他趴在窗框上,头枕着胳膊,左手举起月光瓶微微摇晃,那些闪烁的,迷离的,温和的,银色夹杂着一丝幽蓝的光彩落在他的脸上。
    萨米尔微微一笑,感觉心也踏实了下来。
    希望兰洛看到这个礼物会开心。
    虽然准备的时间比较短,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最合适的礼物了。
    他拿着瓶子,贴在自己的脸上,瓶身有着微凉的温度,菱角分明的切面光滑无比。萨米尔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在瓶中月光和天上月亮的轻抚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萨米尔感觉头也疼,脖子也疼,胳膊也疼。
    他手里还握着月光瓶,下意识回头看,房间里空荡荡的,兰洛还没有回来。
    明天就是神树节了。
    萨米尔默默地叹息一声,然后振作精神,将月光瓶收起来。小精灵送来早餐,今天的早饭和昨天又有了一些微妙的区别,萨米尔进食的时候,心里的感觉也很微妙。
    吃完之后,萨米尔便站起身,准备去一趟听月洞。
    他要把绿叶还给亚特兰斯。
    他对去听月洞那段路程已经非常熟悉了,很快就进入精灵内岛,萨米尔跨过结界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他第一次进精灵内岛是混进来的,那时候精灵内岛戒备还不严,因为外岛都没有什么外族来过。
    后来他成功在精灵始祖那里获得了留下来的权力,精灵内岛自然对他是开放状态的。
    而如今,他在成功和精灵母树取得沟通之后,族长就把他当成了精灵族的贵宾,不仅所有精灵族对他恭敬有加,内岛自然也是随意他来去自如。
    好像从始至终,精灵内岛这个结界对他来说都是形同虚设啊。
    萨米尔想着想着,便已经来到了听月洞外面的潭水边,那只名叫小金的独角兽还在这里,见了他之后,非常欢快地踏着潭水走过来,用头蹭了蹭萨米尔的腰。
    毕竟是漂亮又可爱的独角兽,萨米尔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它,软软地问:请问精灵始祖在不在里面呀?
    独角兽摇了摇头。
    不在吗萨米尔有些遗憾。
    独角兽顶了顶他的腰,示意萨米尔坐到自己的背上,萨米尔顺势坐上去,独角兽便带着他渡过寒潭,往听月洞走。
    萨米尔本来想像上次一样从独角兽身上下来,毕竟亚特兰斯不在,直接就进听月洞不太好。但他转念一想,亚特兰斯不在也挺好的,要他当面还回去的话,两方都可能很尴尬,要是精灵始祖拒绝了,他还要想办法。
    而把东西直接放在听月洞口也不太好,毕竟是亚特兰斯送他的,放在洞口就像是扔在那里一样。萨米尔虽然打算和亚特兰斯彻底斩断过去,但也并不想伤害他。
    就这么进听月洞也挺好,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亚特兰斯看到了,也就明白了。
    萨米尔心里一松,便老老实实坐在独角兽的背上。听月洞对他并没有限制进出,萨米尔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光线也越来越暗,只有两边栽种的月光草用以照明。
    看到月光草,萨米尔便想到了兰洛。
    他心道,找亚特兰斯的话,他至少知道要来听月洞。
    可他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兰洛。
    如果知道的话,萨米尔绝对就去找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是会被动等待命运选择的性格。
    只是他确实不知道,问过洼洼客栈里的精灵,老板也不愿意告诉他。
    随着通道越来越深,萨米尔终于看到了一扇木门。独角兽停下了脚步,萨米尔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把手放在门上,微微用力。
    门打开了。
    萨米尔当然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打开这扇门的,对于亚特兰斯的心意,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大概能好好体会这份心意吧,不过他此时只觉得受之有愧。
    但是,就算这样做萨米尔也不会回头,他又不是没经历过前任的死缠烂打。除了精灵追的比较猛之外,就是那个兽人了
    萨米尔心里啧了一声,他走进了听月洞。
    听月洞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或者说,一万年前,听月洞也是这样,一万年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里,萨米尔看到了那颗熟悉的大树,一个晃神,仿佛都能看到精灵始祖在树下沉睡的样子。
    他摇了摇脑袋,心里只想快点把东西放好,于是快步走到树下,拿出了绿叶,但树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里干干净净的石板上,端端正正地摆放了一排木雕。
    木雕刻着各种样子的萨米尔,人族形态的萨米尔,长着灰色翅膀的萨米尔,有精灵尖耳朵的萨米尔,长着鱼尾的萨米尔,化为了原形的萨米尔
    萨米尔如遭雷击。
    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这些萨米尔处于不同的场景下,而那些正是他和兰洛所经历过的事件。
    他甚至还发现了一颗绿色的宝石,一个小小的萨米尔捧着绿色宝石,脸上的表情生动细腻,能看出来经过长久的练习,做出这些木雕的精灵,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萨米尔此时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上很冷,好像是冷汗流下来了。呼吸困难,手指也很僵硬,他捏着绿叶,感觉像是捏着一块长了刺的铁片。
    这些他和兰洛经历过的事,怎么会被亚特兰斯知道。
    这是兰洛答应要送他的木雕,怎么会在听月洞出现。
    兰洛、兰洛。
    兰洛说,我是因为你才存在的。
    从来没在同一时间出现过的兰洛和亚特兰斯,精灵族语焉不详的态度,频繁感受到的熟悉感,自从去了精灵母树一直没有回来的兰洛,他没说也知道他住在哪里的亚特兰斯
    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断堆叠累计,一幅幅画面朝萨米尔飞扑过来,最后变成了罗德斯特留在手稿里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