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肖颖坐车回家。
    刚拐进小巷，便看到姚胖壮蹲在自家大门前，身边摆着一只大篮子。
    他听到脚步声，扭头看来，转而笑弯眉眼。
    “嫂子！嫂子！你可总算回来了！”
    肖颖快步上前，笑问：“姚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好久了吧？”
    “没！”姚胖壮呵呵笑道：“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嫂子，你还是叫俺胖子吧，俺听着习惯。”
    肖颖从善如流：“胖子，来来来！进屋坐。”
    她掏出钥匙，很快打开门。
    姚胖壮捞起一旁的篮子，掀开上头的破布。
    “嫂子，这些鸡蛋送你吃。”
    “呀？这么多！”肖颖忙摇头：“太多了，几个给我就成。我现在就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姚胖壮坚持塞给她，解释：“这是今天刚收的，非常新鲜，留个把月没问题。俺前阵子赚了不少钱，都是大哥分给俺的。俺老娘用钱买了几十只鸡，养在家门口的荒地上。现在家里天天不愁没鸡蛋吃！天天十几二十个呢！”
    “你家里兄弟姐妹多……”肖颖不敢接。
    姚胖子笑呵呵答：“够吃够吃！这是俺老娘让俺带过来的。这几天货车都没出单，俺闲得很，帮着老娘干了不少活儿。俺说要来看你，她立马让俺带鸡蛋来。”
    肖颖听罢，只好收下。
    “谢谢大娘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姚胖子摇头道：“客气啥！没大哥，哪里有俺吃饭的地方！”
    肖颖请他去主屋坐。
    “甭麻烦！”姚胖子一屁股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这儿亮堂，用不着开灯。”
    肖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迟疑问：“胖子，刚才你说货车这几天都没跑？怎么回事呀？”
    “哎！”姚胖子解释：“俺也不怎么清楚。俺是听货车站的兄弟们说的——城里成立了一个交通大队，管交通这一块。车站的货车还有俺们的货车都得办啥证，不然不能路上跑。山头去问了，说是要车证和车主的身份证，交上十块钱才给办。”
    肖颖点点头，问：“所以山头打算等博哥哥回来再去办？”
    出门不能不带身份证，袁博随身带了身份证去南方。
    姚胖子摇头：“也不全是……”
    肖颖见他面露难色，忍不住问：“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
    “那个……”姚胖子支支吾吾：“货车站的好几辆货车都没弄好，没法上路去拉货。他们跟山头说……不许我们趁机去拉货，抢他们的单子。”
    什么？！
    肖颖皱眉问：“他们威胁山头了？”
    “不算威胁吧。”姚胖子低声：“不过说话那样子……没那么好。”
    肖颖忍不住问：“几天了？没出货几天了？”
    “额……四五天了。”姚胖子答：“交通大队说了，一定得车证和身份证才给办，而且一人就只能办一辆。货车站那边现在乱得很，不知道要弄谁的身份证去办，吵了好几次了，还没折腾完。山头说，反正大哥不在，身份证也没有，闲着就闲着吧。”
    肖颖蹙眉问：“那如果他们一直没弄好，一直没法运货送货，那我们就得跟着没钱赚？这哪行啊！”
    “俺……俺也没主意。”姚胖子低声：“山头他个头矮小，不敢跟人家横。如果大哥在就好了，他铁定有办法。大哥跟货车站的那群人关系也蛮好的，能商量啥的。”
    肖颖想了想，道：“不打紧，他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听听他的看法吧。”
    “嫂子，你有啥办法没？”姚胖子苦笑：“现在外头一大堆人找货车呢！俺今天就碰到了两单，米店的老板要上棉州载米，供销社那边都找好几遍了。”
    肖颖为难低声：“即便用我的身份证去登记，货运站的人也不会同意你们在这个时候抢生意。除非……除非我们暂时不收钱。”
    “啥？！”姚胖子惊讶瞪眼：“不收钱？啥意思？贴油费和人工？”
    肖颖点点头，解释：“一个人的身份证登记一辆车，货运站那边不是私人企业，暂时不知道该怎么登记，所以才会搁置耽误事。他们怕咱们抢生意，所以才拦着不让咱们干。如果我们是免费帮客户，那他们就算不同意也无话可说。客户正需要我们，如果我们能急人所需，以后他们会更乐意找我们的货车，咱们也不用愁没单跑。”
    “哦哦！”姚胖子嘿嘿笑了，“嫂子，俺是一个粗人，好些事都不懂。大哥让俺听你的，还让俺有空就来找你，看看家里是否有粗活需要俺帮着干。你说咋干，俺就咋干，俺都听你的。”
    大哥南下前找了他两次，每次都叮嘱他有什么事都找肖颖商量。
    本来他一早就要来了，是山头拦下他，说这件事找谁都解决不了，就算是袁博来了，顶多也是提前办个证，根本没法拉货。
    尽管山头这么说，他仍跑来找肖颖，可惜她一大早就上学去了。
    这一趟来，总算是等到了。
    “好。”肖颖温声：“那你去跟山头说一声，明天早上把车证给我带过来。车证上写的是我和博哥哥的名字，用我的身份证也可以。明天一大早就去办，办完你和山头去给客户载货。记住，如果货运站的人问起，就说是朋友帮忙，不收钱的。”
    “俺马上就去找山头。”姚胖子立刻答应，转身就要往外头走。
    大哥交待了，什么都听大嫂的，尽量别自个擅自做主。如果山头和肖颖的看法不一样，也都听肖颖的，别听山头的。
    “等等！”肖颖微笑拦下他，“我把鸡蛋收下，篮子你带回去。”
    “好嘞好嘞！”姚胖子笑答。
    肖颖快步走进厨房，将鸡蛋一个个掏出来，放在阴凉的角落里。
    接着，她从橱柜里拿出两条咸鱼干，加上两个大鱿鱼和一袋小鱼干，一一放进篮子里。
    篮子不大，差点儿就搁不下。
    姚胖子瞪大眼睛，忙摇头又摇头。
    “嫂子，这哪成啊？这都是啥？俺老娘说了，鸡蛋送你就成，不能总白拿你的东西。”
    肖颖笑道：“一点儿海货而已，是我爸妈上次从济城带回来的。这不是送你的，是送大娘的。你带回去才行，不然我可不敢收她老人家的鸡蛋。”
    姚胖子老实巴巴点头：“哦哦！谢谢嫂子。”
    肖颖送了他出门，叮嘱说明天早上七点半来这边汇合。
    “单位部门没那么早上班，至少得八点。”
    “嫂子，你明天不用上课？”姚胖子问。
    肖颖苦笑：“事情办完我再去上课，偶尔请一两节课，老师还是肯的。”
    姚胖子很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皮。
    “那……那麻烦嫂子了。”
    肖颖笑了，道：“是我们的车，我们自个的事，哪里需要这么说。天快黑了，你走好啊！明天见！”
    “嫂子，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