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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管是做人还是做腿儿,她都讨厌来自陌生人的触碰。
    楚韶曜似是看出了她的不适,伸出苍白瘦削的双手,将自己的一双废腿从皇帝的膝盖上搬离:“臣弟不喜欢别人触碰这双废腿,皇兄见谅。”
    皇上两只手悬在半空,很是落寞。
    他看着楚韶曜搬动自己残疾双腿的费力姿势,眼角突然就晕出了点泪花,把赵若歆看得唬了一跳。
    皇上他,这么多愁善感的么?
    明明她过去面圣的时候,皇上总是笑眯眯地朝她和蔼笑着,慈祥地都有些瘆人,总得来说就是一个明明严肃却故作亲切的奇怪美大叔罢了。可现在对着楚韶曜,皇上咋跟席轩哥哥和三姐姐似的,也变了一个人。
    皇帝看着楚韶曜两条被叩击之后就剧烈抖动的废腿,面色复杂:“看来你的腿是真得转好了。”
    “只是有知觉罢了。”楚韶曜凉凉的开口,语气讥讽:“臣弟看过无数的名医游方,都说这双腿不可能恢复了。左右臣弟已经坐了十八年的轮椅,早已经习惯了当个废人,并不指望能够再站起来。”
    皇帝和楚韶曜如出一辙的狭长桃花眼里又氤氲出了点水汽:“好孩子,不要放弃希望。”他站起身,慈蔼地摩挲着楚韶曜的头发:“父皇也不会希望你永远困在轮椅之上。”
    楚韶曜嗤笑了一声,偏头躲过皇帝的摩挲,没有说话。
    “是啊,曜皇叔。”大皇子楚席康憋了半天,总算憋到了插嘴的机会:“你要坚强,别放弃!皇祖父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的!”
    赵若歆觉得冲着这份说话的劲儿,大皇子跟贤妃才像是亲母子。
    二皇子楚席昂说话就动听多了。他和贵妃娘娘一样,长着一双艳丽的狐狸眼,此刻狐狸眼里满是算计和狡黠,手上把玩着一把赵若歆看来冬日里完全不必要存在的纸扇:“侄儿前些日子在魏国搜罗了不少药材,本想着过几日算作年礼送给皇叔。既然皇叔双腿已经好转有望,侄儿今晚就派人将药材都送到煜王府。”
    “你去了魏国?”楚韶曜蹙起了眉。楚席轩也握紧了拳,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艳羡。
    楚席康和楚席昂已经开府成家。按晋国的传统,皇子加冠后开府,开府后大婚,大婚后封王。已经封王的楚席康和楚席昂,不似楚席轩这个暂且还住在宫里的光杆皇子,他们行动上要自由和自主得多。
    “只行走了几座边陲城池。”楚席昂笑着说,口中恭维道:“魏国百姓至今畏惧我晋国军士,多亏了皇叔前几年的征战。”
    楚韶曜唇角浮起一抹讥诮,没有说话。
    皇上却勃然色变,怒道:“收起你那套花花肠子,魏国的良家女子就可以随便糟蹋了么?”
    “父皇错怪儿臣了!”楚席昂高呼,神情冤枉:“儿臣此次前去,真得是为了两国邦交和谈做准备,绝不是为了那点子私欲!”
    “魏国新帝奸诈狡猾,和谈怕是有诈。”皇上猛地咳嗽了两声,脸上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他比之前那个老不死的难对付多了。”
    “不行就打吧。”楚韶曜眉眼淡淡的,平铺直叙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是啊,打他丫的,有煜皇叔在,还怕了他不成!”大皇子楚席康激动地挥拳。
    楚韶曜深深地看了楚席昂一眼,目光里满是看傻逼的温柔。
    没有开府就没有上朝参政的资格,还是个光头皇子的楚席轩根本插不上话,他双拳紧紧握着,眸子里散发出不甘的光芒。
    “两国休战才几年,这就再起争端于民不利吧。”二皇子楚席昂笑眯眯地,“而且也不能总劳烦煜皇叔带兵上阵,还是走和谈一策吧,与民生息嘛。”
    正说着话,皇上突然咳嗽了起来,惊心动魄地咳了老半天也止不住。随着这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皇帝鬓间几缕花白的头发垂下,更增添了几分老态。
    咳着咳着,皇帝突然就愤怒地摔了杯子。
    水榭里的气压骤然下降,皇子们面面相觑,莫名所以地跪了一地,惶恐地低着头问罪。
    楚韶曜无动于衷地坐在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乌金匕首。
    皇上推开替他拍着脊背顺气的御前太监温得福,踉跄地走到楚席轩跟前,用力地就踹了一脚,将楚席轩笔直的身形踹倒在地上。
    “父皇?”楚席轩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
    “废物!”皇帝愤怒地指着楚席轩,又一一指过楚席轩身后的那群未曾加冠开府的其余小皇子们:“老大老二虽然不堪用,却也能帮朕分担一二。可是你们呢?你们一个个除会写几篇大字拽几句诗文,其余还会什么?”
    “可是儿臣年纪还小不能参政,您也从来没给过儿臣机会!”十五岁的七皇子楚席平不服气地喊道:“若是您也许儿臣十三岁参军,儿臣未必就比曜皇叔差!”
    “凭你,也配?”皇帝冷冷地说,一边咳嗽一边怒骂:“曜儿十三岁时已经拉得开两百石的弓,你比曜儿多了一双健全的腿,却至今连五十石都拉不起来。你也好意思跟朕提上战场?”
    楚席平讷讷地不说话了。
    “但凡你们当中能有一个成材!”皇上奋力地咳嗽着:“朕也不会让曜儿拖着病体残躯去给朕挑这大晋的担子!”
    整个水榭内外跪了一地,皇子们在皇帝暴怒的怒火下鹌鹑一般低着头,瑟瑟发抖,馥郁浓厚的梅香随风吹了进来,在这压抑的氛围下却显得刺鼻和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