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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只是罚了赵若月的跪,而且只罚了一个时辰,是赵若月自己跪到雪地里去的。
一来为了表示她悔过的诚心,让赵鸿德看了心疼。二来,也是为了给陈茹借口和理由到前院向赵若歆求情,好探一探赵若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真得傻了。
陈茹走出赵若歆的院子,挺起胸膛吐了口浊气。
嫡姑娘怎么就没有真得傻了呢?
分明下午的时候看着,还是完全不认识人的模样,嘴里一会儿呱呱一会儿又喵喵的,就跟个得了癔症的痴呆儿一样。结果谁知道,竟然到了晚上就又变好了!
真是老天无眼,天公不作美。
好在,陈茹拢了拢身上的凫靥斗篷。能得这样一件华丽昂贵的衣裳,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小姐,要见三殿下吗?”陈茹走后,青兰问道,“还有煜王府派来的那个大夫。”
“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夫,那是御医院院使,杏林国手齐太医。”赵若歆说,语气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齐太医的熟稔:“先请齐太医去给祖母看一看吧,祖母今儿为了我在宫里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儿。至于席轩哥哥,”她又想到了那块绣着弯月的素帕,姣美艳丽的面庞上不由得带了点恼怒:“就让席轩哥哥先等一会儿吧!左右也有父亲陪着他!”
“是。”青兰下去回复了。
青桔送完陈姨娘回来,听了这话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小姐,你和三殿下吵架了?三殿下那么好脾气的人,居然也会惹你生气?”
“他是好脾气。”赵若歆气呼呼地说。
可不是好脾气么。跟她定亲,却又偷偷单箭头地思慕着三姐姐赵若月,真是难为他一个皇子还这么隐忍卑微了!
青桔瞧见主子好像是真得生气了,吐了吐舌头不敢多问了。
赵若歆命青桔拿铜镜儿给她照了照。庆幸祖母送她回来的时候吩咐过丫鬟,说等下可能会有太医过来不必先行卸妆,她现在还是满头珠翠和略施粉黛的模样,不必再重新梳妆。见自己妆发完整,赵若歆便掀了被子。
“小姐可是要去见三殿下?”青桔服侍她披上外衣。
赵若歆摇摇头,眸中掠过一丝担忧:“我去瞧瞧三姐姐吧。”
虽然和陈姨娘说过不会去跟祖母求情,可是听见赵若月冰天雪地的跪在院子里,赵若歆心里还是会实打实地心疼。如果席轩哥哥果真恋慕三姐姐,那么错得也该是已经跟她定了亲的席轩哥哥,而不是三姐姐。
毕竟三姐姐喜欢的人是楚韶曜,三姐姐本身是无辜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若歆从来不觉得一个女孩子家因为自身优秀,而被众多儿郎们喜欢就是一种错误。
若真是有错。
那么错得也不该是优秀的女孩子们,而是那些守不住本心的儿郎们。
“是该去瞧瞧三姑娘。”青桔替赵若歆系上毛裘披风的缎子,脸上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担忧:“老夫人也真是的,怎么就罚得这么很。这冰天雪地大冬天的,三姑娘怎么能受的住!”
青桔虽然刚刚怼过陈茹,但那也是建立在她自觉陈茹和她一样都是奴籍的基础上的。在青桔看来,她是赵府嫡姑娘院子里的下人,而陈茹不过是赵府老爷院子里的下人。大家都是当下人的,谁也没高贵过谁。充其量也不过是陈茹工作和管辖的范围比她大一点而已,可她签的是活契,陈茹做妾的相当于是死契,说起来陈茹还比不上她呢。
但是赵若月就不一样了。
三姑娘赵若月虽是庶女,却也是赵府正儿八经的主子,更是老爷赵鸿德最喜爱的女儿,和自家嫡姑娘也是姐妹情深。青桔不敬僧面敬佛面的也对赵若月恭敬有加,更何况赵若月的确会做人,待满府的下人都非常好,青桔本身也是喜欢赵若月的。
赵若歆点了点头,披上斗篷离开温暖的闺房,走进冬夜冰冷的寒风中去。
赵若月和陈姨娘住在同一个院子,包括彦文彦武也都住在这个院子里。虽是后院,面积却很大,设施的精致程度也是其他姨娘和庶子庶女的院子所不能比拟的。但此刻赵若月并没有跪在她自己的院子,而是被罚跪在了学堂。
赵氏两府有两处较为庄严和神圣的院落,分别是家庙和学堂。
家庙建在隔壁的长房赵府,而学堂则设在赵若歆所在的次房。赵若月到底未出阁,为了闺名考虑,赵老夫人也不可能让她大晚上的跪倒隔壁长房的家庙去对着先祖忏悔,顺理成章地便让她跪在了学堂里面面壁思过。当然也不止是赵若月,赵府的孩子们犯了错一般都是被拎到学堂受罚。
赵若歆推开学堂院落的棕红木门,便瞧见赵若月跪在院中的身影。
赵府学堂毕竟只是家学,远不如国子监那些官学来得严格规矩,只是起个开蒙和增长见识的作用。眼下深冬寒冷,又临近年关,学堂里小两月前就放了授衣假,聘请的先生们也都返乡回家去了。因而学堂院落空旷得很,除了跪在这里的赵若月和她的大丫鬟舒草就没有其他人了。
院子里前几日落下的厚厚积雪都没有清扫,雪上还落满了枯黄的落叶和几排深浅不一的潦草足印。
赵若月便跪在这片洁白空旷的雪地里,身边狼藉地落着许多枯黄树叶,碧绿单薄袄裙的下摆被雪水浸湿,染得深黑浓绿,看起来弱不禁风而又有着一种特别的美。像是一株被大雪摧残过的小白花,让人心生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