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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带你——”赵若歆话音卡在嗓子里。她依稀记得,自己穿回身子抢了一匹马匹直奔围场腹地的时候,身后似乎是跟了个小尾巴,一路都在喊着让她等一等,别骑得那么快。
那小尾巴,似乎就是纪静涵。
那会儿鉴于时间紧迫,她便由着纪静涵追赶,一路都没有回头。结果,纪静涵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
她以为纪静涵顶多追到外围圈地的栅栏来着。
赵若歆看着纪静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可别赖我。”
“你这一觉睡得好么?”纪静涵委屈地问,“可觉得冷?”
“还好吧。”赵若歆说,“倒不是很冷。”
“你当然不冷了!”纪静涵骤然抬高了声音,愤怒道:“你看看你盖得是谁的衣裳!”
赵若歆借着昏暗的火光低头,这才看到身上覆着一件银白貂袄。绒毛柔软顺长,质地上乘、款式新颖,周遭缀满洁白珍珠,正是安平郡主纪静涵最喜爱的衣物。
再看看纪静涵本人,就只着着单薄的中衣,在寒凉潮湿的山洞里冻得瑟瑟发抖。
她就说怎么会闻到熟悉的郁金香味道呢,竟然是酷爱郁金香的纪静涵把衣裳让给了她。
赵若歆有些脸红,怪不好意思的。
“你既然醒了,可以把衣裳还给我了么?”纪静涵哆哆嗦嗦地问。
“啊?当然可以。”赵若歆连忙说,伸手去揭身上的银白貂袄,有些许的小感动:“想不到,你竟然舍得把自己的衣裳给我盖。我以为你一直都很讨厌——”
纪静涵吸着鼻子去拿自己的貂皮大袄。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
纪静涵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她勉强笑着,打断赵若歆的话:“是啊,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不能照顾好你自己。往年见你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怎么去年起就总是病怏怏的。”她裹了裹身上单薄的中衣,圆圆脸蛋上小巧的鼻尖冻得通红:“皮衣你继续盖吧,本郡主一点儿不冷。”
“真得?”赵若歆狐疑。
“真得。”纪静涵吸了吸鼻子,努力憋住眼眶里的泪水,通红的小手里举起那血腥的一坨给赵若歆看:“瞧,煜王叔正教我硝制虎皮呢。我这走来走去,动上动下的。一会儿要洗老虎,一会儿要生火堆,还要硝虎皮和打扫洞穴,这满头大汗的,哪儿会冷啊?”
赵若歆:……
赵若歆认出了纪静涵手里那一坨黄澄澄的斑斓东西,正是一张新鲜的完整老虎皮,刚剥下没多久,仍然狰狞得透着血腥味儿。纪静涵正边说着话,边反复揉搓那张虎皮,的确是正在硝制的样子。
可赵若歆记得,安平郡主从来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
“等我把虎皮硝出来了,不比貂皮要暖和?”纪静涵哽咽着说,手上揉搓虎皮的动作越发卖力,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赵若歆,还是在安慰她自己,声音委委屈屈又透着一股倔强:“到时候我就穿着自己亲手硝制的虎皮大衣回去,保管威风得很,宁清悦见了都说一声羡慕。”
“这虎不是你猎的。”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平铺直叙,不苟言笑。
“嗯?”纪静涵总算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煜王爷瘦削苍白的身影。
赵若歆望了过去,打量楚韶曜受伤的双腿与脊背。
“虎不是你猎的。”煜王爷又强调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波澜,眼神专注地看着那团烧得火旺的篝火,隐在阴影里的耳朵通红滚烫。
“所以?”纪静涵小心翼翼地问,一时间没弄懂她煜王叔的意思。
楚韶曜看了这愚钝的侄女儿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虎不是你猎的,所以虎皮不能给你。”
纪静涵:……
纪静涵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一双小手已经反复揉搓了这虎皮几个时辰,又酸又胀,早就把这一张虎皮视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听到楚韶曜此言,纪静涵再也忍不住了,她着急地道:“可,可,可煜王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韶曜满意地点头:“虎皮归赵姑娘。”
“可虎也不是她猎的啊!”纪静涵高呼道,音腔里的委屈快要突破天际:“这虎不是煜王叔您拿剑杀死的么?”
“嗷呜!”又一声咆哮传来,震得纪静涵一个激灵。
赵若歆这才看到山洞深处,一只肥硕巨大的黑白团子正蹲在那里啃着竹子。见她醒了,那肥硕巨大的黑白团子探着一个黑白大脑袋过来,瞪着两只黑白大眼睛亲昵得看着她。
“小可爱?”赵若歆惊喜地喊道:“你还在?”
“小、小可爱?”纪静涵惊了,一言难尽地看着黑白食铁兽那肥硕庞大的身躯,以及满嘴尖利狭长的獠牙。
黑白食铁兽挤了过来,肥胖的身躯将纪静涵掀到一边,亲昵地在赵若歆身上蹭来蹭去。
被掀倒在地的纪静涵默默爬起来,酸溜溜地小声道:“你手里的竹子还是我砍给你的呢,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可惜食铁兽并不是人,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只知道心中喜爱的赵若歆蹭到一起。
“这只食铁兽颇通人性,这几日多亏了它。”楚韶曜沉声道,看着和食铁兽嬉戏到一起的赵若歆,心中暖意流淌。
早在她骑着食铁兽踏涧而来的时候,他就该把她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