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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赵若歆眼睛微亮,不自觉地开始期待这个未曾谋面的月婼能有一个好姻缘。
“然后被月婼姑娘给轰了出去!”青桔跺着脚说:“月婼姑娘嫌弃秀才出手小气、无名无利。还当众指骂秀才男子点了她三晚,每晚连酒水在内统共只消费一百两银子,就这也好意思来向她提亲!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赵若歆:……
赵若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木木地道:“原本心里还存着怀疑,听你这么一说,我越发确定她就是三姐姐了。”
青桔:……
青桔疑惑道:“可是小姐,三姑娘她向来都是不爱权势,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奴婢至今都记得她每年都要施斋布粥,接济那些贫苦百姓呢,高洁得不得了。她怎么会是月婼这样的卑鄙女子?”
“可能你我记忆中的三姐姐有些差错吧。”赵若歆意味深长地说。
“哦。”青桔苦着一张脸,双手揉搓着衣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抬头问道:“可是小姐,拜帖上写得是邀您踏春赏景,但实际并没有写明邀约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这咱们该怎么去见这位月婼姑娘?”
“想来楼里的姑娘,人身并不自由。所以她才会没有写明时间和地点。”赵若歆叹了口气,握着素笺一下一下轻叩着桌案:“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由我主动去点她了。”
“点?”青桔张大了嘴巴。
“点。”赵若歆点头。
青桔瞬间苦下了脸。
严格来说,这是赵若歆第一次来怡红院,她大摇大摆就踏了进去,姿势熟练的像是一个浸淫欢场多年的老嫖客。青桔低着头,暮春初夏的时节仍然穿着一件高领子的夹袄,瑟瑟缩缩地低头跟在后面。
“这位小公子,里边儿请!”老鸨王妈妈热情地迎了上来,见赵若歆主仆衣衫简朴、面容丑陋,也未有多么嫌弃。“公子瞧着眼生,这是头一回来咱们家楼坊?”
“我从前只爱逛晋江馆。”赵若歆矜持地说。
“晋江馆多没意思啊,含羞带怯地只卖脖子以上部位,没劲儿!”老鸨拿团扇捂着嘴巴,咯咯地笑了,对着赵若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所以小公子是来咱们怡红院开荤来了?”
她点着大厅中央的圆台展架,热情地笑道:“楼里接客姑娘们的牌子都在这儿了,小公子想点谁?这头一回啊,得有个活儿好的来给您引导,才能找着道儿体会到乐趣。您瞧,这半边儿的都是咱们怡红院里不错的红倌,您想点谁?”
“我想点月婼姑娘。”赵若歆说。
老鸨打量着赵若歆的简朴衣裳,面上笑容不减,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再熨帖:“月婼姑娘如今的价钱可贵,小公子不如换个人?”
“我只点她。”赵若歆说,吩咐青桔递了牌子上标注的银子上去。“如今天色尚早,楼里应该没什么客人,你也不必拿她没空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老鸨为难道:“不瞒小公子,月婼姑娘今非昔比,已经是咱们怡红院数一数二的红牌。预定她的老爷们有很多,所以她心气儿也变得高了,可能不大想见您这么、这么长得难看的公子。”
赵若歆:……
青桔跟在后面,欲盖弥彰地拿夹袄的领子将脸上的大痣给挡了挡。
“妓坊里面只要姑娘长得好看就行了呗,没听说对恩客的长相还有要求的。”赵若歆甩下了脸色,她拉踩道:“人家晋江馆可不这样!”
“对不住,实在是咱们楼里的月婼姑娘最近正在造势,不能轻易接客。”老鸨陪着笑脸。
“得了,我也不愿跟你多说。”赵若歆失了耐性,“你自己去问她,就说赵四爷来此地看她,问她月婼见是不见。”
“你就是始乱终弃的赵四?”老鸨也沉下了脸,“你让自己的娘子堕了你的孩子不说,你还将她卖进青楼替你还债,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赵若歆:……
这月婼要不是她三姐赵若月,她赵若歆愿意跟着老鸨姓!
“胡说什么呢你,我家公子可不是这样的人!”青桔放下夹袄的高领,气咻咻地指着老鸨吼道。
赵若歆拦下青桔,低声道:“倒也不必如此维护赵麻子的名声。”
青桔:……
正闹着,三楼厢房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弱柳扶风的,戴着紫色的面纱,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她虚弱地咳嗽道:“妈妈,可是我那短命心狠的夫君来看我了?”
赵若歆:……
赵若歆上了楼,见到了月婼姑娘。
厢房里,对方挥退了服侍的小丫鬟,摘下面纱,赫然就是已经“死”了的赵若月。她姣美秀丽的容貌与数月前一般无二,除了右眼角下方多了一枚小巧的弯月状胎记。
饶是赵若歆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见面前衣衫薄如蝉翼,胸前香酥袒露,雪白的双肩布满欢好后淤青痕迹,眼角眉梢俱都是风情万种艳俗气息的女子,的确就是三姐赵若月后,她还是久久无言,心中仿佛塞了一大团杂乱沾了水的湿棉花。
“不知四妹妹到来,没有提前准备。”月婼姑娘披了一件外衣罩在身上,遮住满身欢好的痕迹,脊背挺直,眸中未见自卑与退缩:“无意污了四妹妹的眼睛,莫要见怪。”
一介名门贵女,竟然沦落成做皮肉生意卖娼卖笑的风尘妓子。赵若歆自问换做自己,怕是做不到赵若月的这般风轻云淡。她轻声唤道:“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