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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姐赵若月在脸上刻了这轮弯月,应是用来时刻提醒她自己勿忘出身。这轮浅浅弯月的“胎记”,是怡红院月婼姑娘的标志,更是翰林赵府三姑娘的决然信念。
“来之前我还担心三姐姐流落到此地会一蹶不振,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赵若歆由衷地感慨, “无论身处何地,三姐姐都能给自己走出一条路, 这点我真心佩服。”
她停顿了下, 才继续严肃地道:“只是我并无心煜王府的远大前程。今日这番话, 三姐姐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楚韶曜已经是一人之下的权王,事业前程于他而言已经是进无可进。再往上除非是问鼎皇权宝座, 成为九五至尊。
然而楚韶曜作为废太子,身份敏感又特殊。
他若是想当那个位置,势必只能通过非常规的手段,譬如逼宫造反。而若果真这般,楚韶曜要面临的个中凶险曲折,又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
无论楚韶曜最终选择进还是不进, 她都尊重他的意愿。
可就她自身来说,她赵若歆决不会去推波助澜,不会去做把楚韶曜推往危险之地的助手,更不会想要在楚韶曜的凶险曲折之中, 去谋求那所谓的前程富贵。
因为楚韶曜对她而言,并不只是一个脸谱化的陌生王爷。更是她赵若歆在往后余生去寺庙祈福时,会顺带在心底默默祈一下福、遥遥牵挂着的朋友。
于她而言,她更愿煜王楚韶曜,此生平安康健。
赵若月瞅着嫡妹的神色,冷笑道:“我竟忘了,你向来都是不在意这些的,左右你什么都拥有。三皇妃那么尊贵的位置,你都弃如敝履,反正不当三皇妃,你还有七皇妃可当。你什么都不用去争,自有最好的东西会主动送到你的手里。”
“所以三姐姐特地寻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吵架么?”赵若歆也冷笑起来,“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一遭,我们姐妹俩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如今看来,还是错了。”
赵若月沉默不语。
“三姐姐,你不该和我争。”赵若歆站起了身,“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你我亲姐妹又何必再互相添堵?从一开始,三姐姐你应该相争的,便当是外人,是那些男子,而不是与我内耗。当然,这也是妹妹我的一家之言,听与不听,三姐姐你自便吧。”
“我的确不如你。”赵若月苦笑,替她自己斟了一杯茶饮下:“承认这点很难,但我现在承认,我确实远不如你。”她唤住赵若歆:“四妹妹还请留步。”
赵若月起身走向屋内的梳妆台,取了个小巧精致的檀木匣子出来。拿钥匙开了锁,里面是一本小册子。赵若月将册子递了过去:“你先别忙着拒绝,看完里面写的东西再说。”
“我并不想看。”赵若歆冷漠道,准备告辞,“我对楚席昂一系官员们的隐私并无兴趣。”
有句俗话叫好奇心害死猫。
赵若歆自幼进宫,还与嫡公主楚忻愉是亲密的手帕交。她听过和见过的利害关系,远比寻常的贵女都多。过早领悟人情冷暖的赵若歆,十分深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赵若歆自问心地善良,可她同样也自知能力有限。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内宅贵女,她就算知晓了齐郡王楚席昂一脉为非作歹的证据,也仍然束手无策。
所以,倒还不如不知。
“乐平县主的真实死因,你不想知道么?”见赵若歆准备离去,赵若月骤然高喝。
赵若歆顿住了脚步。
赵若月笑起来,声音里带着蛊惑:“昔年乐平县主也曾经是四妹妹手帕交里的一员。我记得她的尸体被扔到菜市口曝晒时,四妹妹还和五公主一道去看了。回来后因骇那惨状,四妹妹又吐又呕地连烧了好几夜,我记得那应该是四妹妹你头一回生那么重的病。难道,四妹妹就不想知道你昔年的手帕交,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被煜王爷给处死的么?”
她挥了挥手中的册子,看向嫡妹的眸子里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王乐平的死因就在这里。四妹妹你,看还是不看?”
当然要看。
王乐平不过是个被她淡忘已久的虚假姐妹花。可王乐平之死,却是横亘在赵麻子和楚韶曜之间的一根刺。
当初,她正是因为王乐平的惨死,才会对煜王楚韶曜心生厌恶。才会在附身腿儿之后,很长时间里都装死不动,不想去助那残暴无度的煜王爷重新站起。
赵若歆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道:“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为何一定要我将这册子转交给煜王爷,而不是其他人?”
“据我所知,煜王爷此前将你不留情面地扔出了王府,你应该不敢再和他有所交集才对。况且大家都知道煜王爷残酷暴戾,从来都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他在接到证据以后,就会站出来秉公执法、大义灭亲,去剿灭了楚席昂一脉呢?”
“楚席昂如今手持御剑,权势滔天。除了煜王爷,又有谁还能斗得倒他?”赵若月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也不过是想再厚颜无耻地借借煜王爷的势罢了。”
“是吗?”赵若歆接过册子,未有全信。
怡红院是王宝儿的地盘,她怀疑三姐赵若月是被王宝儿给收编了,才会如此尽心地替楚韶曜搜集情报。
否则一介贵女流落风尘,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一下子就跌入发脏发臭的污沼烂泥,身后若是没有什么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底气,纵使是坚韧如赵若月,心中信念也会如泡沫般轻易崩塌,绝不会这般的就迅速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