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阿朵也已经进入了梦乡，而我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复不能入睡。
    李怀的话，又在我的脑海里回响起来，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和遇到的那些人。
    我承认，自己能够活到现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运气，至于个人能力方面，确实不足以帮到我什么。
    妇人之仁。
    这个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是难堪的说法，却是恰恰说中了我的要害。
    回想当初遇到薛麻子的时候，他那副把我当做傻叉的嘴脸，还有瘸子六对我的那种不屑，以及红姐从始至终对我的质疑。
    这些都能反映出，我在处理很多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完全的进入角色。
    如果不是我最后的选择，让他们打消了很多顾虑，恐怕他们早就把我送进地狱去了。
    我有太多的地方，和这个世界，和这些人格格不入，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
    就像当初红姐说过的话，我明明是来这个世上做鬼的，可却偏偏想要做人，这就是我最大的问题。
    再看大嘴和长腿两个人，虽然也是和我一样的卧底，但是任谁也不会质疑他们的身份。
    这两个家伙，刚一到土城，就把这里搅的天翻地覆，把那些跟着刘三的混混们，吓得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和他们两个多说废话。
    如果不是李怀证明他们两个的身份，就连我都有些怀疑，大嘴和长腿就是地地道道的老江湖。
    所以和他们两个人这么一比较，我的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
    下一步怎么办？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只是心里始终有着一道坎，犹犹豫豫的迈不过去。
    也许大多数的卧底，都和我一样，有着一个不敢说出来的希望。
    那就是，活着完成任务，清清白白的走完余生。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义无反顾的人，我也有着自己的顾虑，有着自己对未来的憧憬。
    如果任务完成的那一天，我侥幸还能活下来，其实我也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陪着心爱的人，去逛逛商场，看看电影，吃一顿丰盛而且浪漫的晚餐。
    也许真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憧憬，所以我才会在做事的时候，对自己有了太多的束缚。
    窗外的月光照进客厅，洒在木质地板上又泛起了青光，我看着地上的鞋子发呆。
    内心里既想着美好的未来，又嘲笑着自己的痴人说梦。
    蒋军、老枪！
    他们应该也曾经，想着有一天，能够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特别是蒋军，他差一点就做了爸爸，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看到他和杨丽的爱情结晶。
    但是，终究是差了一点。
    虽然李怀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甚至为了宽慰我，把蒋军的死，全都归罪到了那些毒贩的身上。
    可是我的心里很清楚，蒋军的牺牲，主要责任在我，尽管老枪没有接到我的消息，导致李怀他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但是蒋军最后牺牲的那一刻，却是为了掩护我。
    我欠他一条命！
    欠杨丽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一条命！
    既然我的命已经不是我的了，那我还有什么未来？
    还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呢？
    想到这里，我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苦笑着使劲搓了搓脸，自言自语道：“阿鬼啊！阿鬼！醒醒吧，你已经是个鬼啦！”
    是啊！
    我已经是个鬼啦！
    是这个世上，千千万万的恶鬼中的一个，我再也回不去啦！
    昏昏沉沉中我睡着了，梦里，我见到了蒋军和老枪。
    他们两个穿着警服，坐在李怀的身旁，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着面。
    看到我出现，老枪冲我招招手，递给我一杆崭新的烟枪，他冲我和善的笑着，再没有了往日的严厉。
    另一边的蒋军表情严肃，穿着警服的很是帅气，像极了电影里的明星。
    或许，杨丽那么爱他，也是因为他的这份帅气吧！
    李怀满头大汗的吃着面，像是没有看到我的出现，又像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和我说话。
    我想和老枪说说话，问问他有没有恨我，又想问问蒋军，他在那边有没有感到寂寞。
    但是我的喉咙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一样，每当我想要开口的时候，就会一阵阵的痛。
    对不起啊！
    是我的优柔寡断和异想天开，害了你们！
    对不起啊！
    是我的疏忽和大意，害了你们！
    我在心里，一声接着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反复的忏悔着自己的过往。
    尽管我很清楚，这是一个梦，但是我还是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蒋军和老枪的身影慢慢消失，最后化成了一个亮点，飞向了屋外的天空，变成了我头顶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满头大汗的李怀，终于吃完了碗里的面，他擦着头上的汗水，拿起了我放在餐桌上的烟盒。
    “吧嗒”
    打火机清脆的声响过后，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李怀很是享受的点燃了嘴上的香烟，肆意的抽了起来。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去做白日梦了，老李，谢谢你！”
    我看着李怀，苦笑着对他说。
    “阿鬼，你说什么？什么白日梦？”李怀吐了一口烟，脸上浮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再次打量着眼前的李怀，却发现他的模样正在变化着。
    “龙哥？”我惊讶的发现，坐在我面前的李怀，居然变成了西装革履的龙哥。
    抽着烟的龙哥笑了笑，又问道：“阿鬼，你刚才说什么白日梦，还说什么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
    “哈哈！龙哥，你听错了吧！”说话的功夫，我站起身，就向龙哥走了过去。
    就在我的手，快要触碰到龙哥的肩膀时，身体猛然一震，梦就这样被人叫醒了。
    穿着睡衣的阿朵，站在我的面前，关心的看着我，看到我睁开眼睛，连忙问道：“鬼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是一个美梦！”我看着阿朵笑着回道。
    “你，能不能，陪我去卧室睡觉？我害怕！”阿朵娇羞的对我说着。
    “好！我陪着你！”伸展了一下手臂，我坐起身，冲着阿朵展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