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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有个人......”她看着某个光脚的“病人”,压低声音,“嗯,他情绪还算稳定。”
时舟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情状,在对方眼里应当像极了精神有问题的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是我记错了,打扰你了!”
说完就不顾对方的阻拦,踉跄着跑出警局。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心头,时舟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
“哎!”女警察对电话那边道,“那人跑了,你先等会。”
此时外面一片浓重的黑暗,等对方追出去之后,那个单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冥冥的暮色之中。
时舟不知道的是,天亮之后,警局受理的第一个案件就是寻找从医院走失的时家独子。
然而案情调查到一半却陷入了僵局。
送时舟到老城区的那辆车开的都是些未安装摄像头的小道,司机把他送到地方后直接出了城,现在也联系不上。
线索在市里就断了。
老城区更不用说,稍微宽阔些的大路都没装电子眼,时舟阴差阳错的逃过了重重阻碍,剩下一群人在偌大的帝都大海捞针。
早已遭遇了这种打击,时舟对路游原要送自己去警局的意愿本能地产生抗拒。
他莫名相信,不论在哪里自己最后都会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起来,或者送回那个处处谎言的医院。
路游原是唯一一个没有质疑他的人。
哪怕他有多么狼狈,看起来多么不像正常人,对方也只是将他扶起来,淡淡的问了句没事吧。
在最晦涩难行的日子里,是路游原给予了他无限的希望。
对方就算坚持将自己送走,时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他私心还是渴望能继续留在对方身边。
所以在听到路游原那句话的时候,时舟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路游原起身替对方关上灯:“早点休息。”
结果手被床上的时舟拉住。
黑黢黢的夜里,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路游原就是觉得对方的眼睛亮了亮,照得人心里都舒服起来。
时舟眼眶发热,从床上坐起来,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重复了那两个字:“谢谢。”
路游原沉默片刻,回了对方:“不用谢。”
*
没想到只是允许对方暂时留下,就能让小孩这么开心。
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养好,第二天路游原准备去公司的时候,时舟也提出要一起去。
路游原当然拒绝:“过几天吧。”
那伙人不知道会不会再度找上门来,但是追债的人知道他的住址,时舟一个人在家好像也不太安全。
时舟纠结着手指:“我去可以帮一点忙,反正留下也是闲着。”
想到对方在家没有丝毫的娱乐活动,万冬的小破车后排里最后还是坐了两个人。
时舟挨着路游原,满足的翘了翘唇角。
万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孩今天换了件白色的厚外套,跟路游原身上的黑色相得益彰。
他清了清嗓子,用嘴型对路游原说话——许涛那群人去别的地儿转悠了,你什么时候把人给送走?
路游原没说话,视线放在旁边那人身上。
他给对方的承诺本就模棱两可。
原本时舟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失明的眼里依稀挣扎着希望的火花。
可是昨天对方奋不顾身的想替自己挡那一棍,就连心最硬的人都被触动了某个地方。
再等等吧。
路游原想,他还是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对方也似乎忘掉了这件事。
互换名字意味着羁绊的开始,像现在这样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
或许等到那天真的来临,也不会有分别的隐痛,照常风轻云淡的翻过一页。
车再次开到公司门口,这次万冬没叫黄毛来帮忙。
体力活昨天差不多都干完了,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路游原在揭窗户上的塑料薄膜,从外面拿进来一个废弃的花盆,里面有一棵柔嫩的小草刚刚发出新芽。
时舟蹲下去,好奇的碰了碰叶子,问路游原道:“这是什么草?”
路游原看了看倒心型的叶子形状:“应该是酢浆草。”
也叫三叶酸。
通常都是三片叶子居多,路游原小时候经常在花园里看到这种茁壮生长的野草,他妈妈曾经告诉他,这种草既能入药,又能开花。
要是能找到四片叶子的酢浆草,谁就会获得一辈子的幸运。
不过这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瘦瘦小小的三叶,连花都没开。
临近初冬,本来不应该是这种植物生长的季节,没想到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种子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努力让自己扎了根,还长出了几片颤颤巍巍的新叶。
时舟看起来非常喜欢。
万冬凑过来看了一眼:“这破花盆,不知道在外面放了多少年了,我拿去扔掉。”
时舟抱着花盆不让他碰:“不行,草还活着。”
“要养就养点长得好看的,这玩意楼下绿化带里有的是,等会我去随便拔两颗给你玩。”
时舟只是摇头。
他喜欢自由生长的植物,并不是贪图鲜艳的外表,不论多渺小,它们都有平实而细碎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