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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庄仍能听得见他说话,却已没有力气再回应了。
    他这一生,走马观花般从眼前掠过,苦多于乐,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忍受这些了。
    他欠别人的,也尽数还完了。
    “秦庄,秦庄,别睡……”路南亭身上尽是他的血,狼狈得像个从深坑里爬出的人,这一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换成秦庄的血,拿自己的命去续他的命。
    他从未想过死亡这件事会降临在秦庄身上,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用面对这样一刻的。
    他以为他恨秦庄,胜过恨这世上所有人,可当秦庄濒死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依然爱他,比恨更甚。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陆南亭恨意10,当前恨意值0,当前爱意值100。】
    一小时之后。
    路南亭坐在急救室的长廊处,身上裹着护士给他临时找来的病号服,鲜血未洗净,狼狈如枯槁。
    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秦庄依然不再动了。可他仍盼望着奇迹能发生,这些穿着白衣的医生护士,能从死神手里抢人。
    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让他一无所有,哪怕让他沦落到前世那样的境地,他也心甘情愿。
    但为什么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为什么送进去的人又被盖着白布送了出来,为什么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再不动弹分毫,为什么他挂念的人再不与他说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主治医师并着其他医护人员向他道歉。
    是开玩笑的吧。路南亭动了动枯坐到发麻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到病床边,将那张白布拉开。
    秦庄失血发白的面庞一点点呈现在他面前,眉目一如往昔,只是双眼紧紧闭着,再不会睁开。
    骇人的伤痕横亘在那纤细的脖颈上,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路南亭想与他说两句话,刚一张嘴,泪便涌了出来。
    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出戏,一个按下重启键就能改变的闹剧,他甚至可以放他走,可以答应与他再无干系,只要他还活着,还能站起来,自在得生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啊,他等了又等,也再没有等到。
    “他还活着呢……”路南亭捉着他的手,对医生们道:“你摸,他还有脉搏……”
    复又将手放上他胸口,轻轻的,像生怕弄疼了他:“还有心跳,你们看……”
    医生们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在生离死别之际或崩溃或痴傻的家属,尽管这样做有些残忍,他们仍是道:“先生,那只是没有散去的体温而已。”
    路南亭哪里肯信,他穷尽两辈子的时间才抓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呢?他已经斗赢了宋惜任,斗赢了命,为何还是留不住他呢?
    突然的脚步声打断了路南亭的思绪,一张警官证被递到他眼前,顺着这只手的往上看,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路南亭先生,你涉嫌谋杀这位秦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有杀他……”路南亭道。
    警官:“具体的事宜,请您在笔录的时候再详细说吧。”
    路南亭:“我不去。他还在这里,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警官见状,对身后的同事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拿着手铐上前,将路南亭一只手铐住:“请您配合调查。”
    看守所内。
    路南亭没料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到这样的地方,接受警//察的盘问。
    警官:“姓名?”
    路南亭说了名字。
    警官:“性别?”
    路南亭:“男。”
    ……
    警官:“与被害人关系?”
    路南亭迟疑了一瞬,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处的戒指,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恋人。”
    警官与另一位审讯人员对视一眼,将他所说的内容记录在案。
    警官:“与被害人有何过节?”
    路南亭摇了摇头。
    警官:“请重述一下案发时的经过,把你能想起来的都复述一遍。”
    路南亭不愿直面这个问题,也不想去回忆那一刻的惨烈。直到现在他都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冰冷的手铐就像一个例证,在告诉他别想再逃避。
    路南亭:“我为他准备了烛光晚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他说要去洗澡,我们一起跳舞,一起晚餐,一起进房间……”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警官:“路先生,请你严肃对待这次笔录,它会成为当堂证据。据你所说,当时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是吗?”
    路南亭:“是。”
    警官:“凶器是你提前预备好的吗?”
    路南亭:“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它会出现在那里。”
    警官扭头对同事道:“让刑侦科对比凶器上的指纹,看是否有第三人参与。”
    旁边的审讯人员边记录边道:“好的。另外,死者家属正在往这边赶来,进一步尸检会在征求了他们的同意后进行。”
    警官又问了一些与案件相关的问题,路南亭能回答的不过简短数语,更多时候只能摇头点头。
    警官合上笔录:“感谢你的配合,今天的审讯到此结束。”
    路南亭在此刻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他抬头问道:“那我能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