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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人的本性贪得无厌,总奢求着不可得的东西。
也大概是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对于想要的人或事,都幻想能唾手可得、你情我愿——毕竟追逐,就注定了会遍体鳞伤。
傅珉心想,这大概就是犯贱。
他站在容器前,指尖隔着透明玻璃,勾画着沈眠笙的轮廓。
“眠笙,今天我去见了你姐姐。”
傅珉开始喃喃自语。
“你别生气,我不是去跟她叙旧情的——你姐姐让我放了你。”
“谢岑也威胁我,可我不想这么做。再失去你一次的话,你还会不会选择我?”
“过去是我待你太薄情寡义,我知道是我做得太过火。我改造了你的性别,害你被家族放逐,又借由你的手,铲除异己、霸占功勋……那是因为我害怕,害怕这样优秀的你,在被世人发掘之后,会引来多少追逐厮杀。”
“你有完美的容貌,显赫的家世,无与伦比的精神力,甚至是宇宙间最接近神的存在……所以我只有提前把这个宝藏,彻底地毁掉,才能据为己有。”
“我自私、我卑鄙,这些错我都认,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就算谢岑曾经玷.污了你,我也不介意,那都是他的错,他罪该万死。我的眠笙这么好,做什么都是对的。”
“从前你那么喜欢我,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我原本想等你的记忆清除后,和你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地对待你、珍视你,把最好的都捧给你,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去了解这世间的丑恶——但到那个时候,我得到的,还是真正的你么?”
“我最近时常在想,过去的很多事情是否只是一场梦,是命运在捉弄着我……可全都来不及了。”
“也只有在你不会回答的时候,我才敢悄悄和你说这些心里话。”
傅珉一拳砸在钢化玻璃之上,然后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一般,缓缓地蹲了下去,抱住头,发出无声的恸哭。
他似哭似笑,像是被一场巨大的梦魇包围。
眼前闪动过破碎的画面——圣洁的教堂,漆黑的废土,巨大的方舟,穿着婚纱面目不清的人,和警戒线外漫山遍野的虫族。
傅珉的神智仿佛被一条细线切割,在现实与妄想的两个极端中挣扎。
他望着沈眠笙安详的睡颜,痴痴道:
“眠笙,我放你出去。”
“我知道,一旦放走了你,我将会身败名裂。”
“皇室的荣耀,联邦的威信,我都可以放下,大不了就是从头来过。”
“你会回头的吧,这一次,你一定不会再让我失望的吧……”
胡言乱语的傅珉并没有察觉到,水流之中,睡美人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一下。
沈眠笙瞥向手中的那枚通讯器,勾起了一抹怜悯的笑。
……
沈眠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座牢房之内。
牢房布置整洁,床榻松软,甚至有冰箱和电视。
沈眠笙把脑袋又落回枕头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铿锵的脚步。仔细听的话,是高跟鞋和军靴一前一后发出的。
沈眠箬和谢岑停在离特设牢房几步远的墙边。
谢岑忍不住想进去,被沈眠箬扯住了胳膊。
谢岑回过头。
沈眠箬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谢岑缓缓站直了军姿,莫名有些惶恐。
半晌,沈眠箬还是开了口。
“你和我弟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岑这才放下心,诚恳地道:“我喜欢眠笙,希望可以和他结婚。”
沈眠箬的错愕只有一瞬。她将额前的长发捋到脑后,有些无奈道:“连你也……”
谢岑回味着那个“也”字,一边酸不溜秋地心想,眠笙果然很多人喜欢,一边又美滋滋的,眠笙那么有魅力,而自己居然得到了他的认可,真是捡到宝了。
沈眠箬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至少你比傅珉靠谱。”
谢岑见杆爬地套了个嘴巧:“哎,大姑子。”
沈眠箬对这个称呼颇为满意,转眼便疾言厉色道:“你要是敢辜负眠笙的话,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会比傅珉马上要迎接的,还要凄惨一百倍。”
她在谢岑忙不迭的应好中,大步走向了牢房。
沈眠笙知道有人要探望他,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
他看见了沈眠箬,喜出望外的冲了上去,想给对方一个拥抱,然而只能扑到监狱的铁窗上。
“阿姐!”
沈眠箬冷着一张脸:“你还有脸喊我,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嗯?”
沈眠笙垂下眼,软绵绵地道:“沈家都以为我是杀人凶手,我没脸来见你嘛……”
“连个音讯也不传,连声平安也不报?”沈眠箬不为所动,“现在出了事,就想起我了?还得托人来传话,好大的架子哦?”
沈眠笙双手揪着栅栏,继续朝她委屈巴巴地眨眼:“我的通讯都被傅珉监视了嘛殷悦。”
“不许卖乖。”
沈眠箬这样说着,语调还是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点家长式无原则的纵容,
“我早说了,傅珉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沈眠笙的手伸出栅栏,笑嘻嘻地去够沈眠箬:“我错了嘛,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