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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师尊闭关之后,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笑得像现在这样舒畅了。
……
新入门的弟子们白天在广场习剑听经,夜里便回到宿舍休息。
与那些等待师长垂青的外门弟子不同,昆仑已经拜过师,可以与师门住在一处。
于是那夜之后,原本孤寂的亢龙峰,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亢龙峰的炊烟又开始飘荡。
莲华端着碗筷,坐在崖坪间,脚底星云流转,身旁有人陪伴。
眼前人虽不是心上人,但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那年。
一颗居无定所的心仿佛有了归宿,上下求索的忘情大道也不再形单影只。
昆仑在外表现得沉着冷静、生人勿近,回到亢龙峰却像是一个话唠,黏他的狠。
他和他说自己修行的进展,说自己在北境游猎时的所见所闻,说苍山政.策的弊病,说众生的悲苦、天下的不公。
莲华颔首倾听,或是赞扬、或是发笑,或是一同陷入沉思。
偶尔会给出一两句自己的见解,总能指点得昆仑恍然大悟。
师徒二人情谊渐深,慢慢变得无话不谈。
昆仑也在他的悉心喂养之下,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拔高。
他发现莲华畏蛇,于是伐了一小片长势不佳的竹林,改成了花圃。
昆仑将杂草悉心修剪,转而栽种了许多凤仙花。
凤仙花色泽可爱,娇艳欲滴。
每逢冷月如霜,圆滚滚的花苞便随风摇曳,吐出细碎星粉。夜风里花香习习,能使修道之人凝神静气。
春风沉醉,两年的美好时光匆匆而过。
十六岁的昆仑,出落得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不久之前,他成功突破炼气后期,速度与当年的玄螭真人不相上下。
少年意气风发,却丝毫不见骄矜之色,为人处世很是持重,配上他这张英俊的脸,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后生可畏”。
那些看笑话的人逐渐散去。
亢龙峰在世人眼里,也从一个死人堆,变成了一座锦鲤池。
对此,莲华甚是欣慰,但看着少年与年龄不符的低调,总感觉他在默默积蓄着什么。
这道隐忧像是一线乌云般萦绕在他心头,终于在不久后的某一日,化作一道惊雷,劈亮了苍山上下。
昆仑杀了一个人。
他杀了见龙峰峰主的小儿子。
昆仑杀人的手法极其血.腥。
他先是以法术废了冯姓少年的筋脉,再用匕首一刀刀将对方捅死。
死无全尸。
莲华赶到剑堂的时候,已经黑压压聚满了人。
苍山长老们尽数列位,面色阴沉,望着大殿中被绑住下跪的少年。
一旁站着的还有许多苍山弟子,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面露同情,更多的是替他担忧。
“怎么回事?”
还没等主持长老回答莲华。
一道明晃晃的剑光,便已当着莲华的面,劈头盖脸地砸向了昆仑头顶。
剑意来势汹汹,裹挟着化神期大能的威压,如同怒海惊涛一般能瞬间拍死蝼蚁。
莲华目睹着那道凶险无匹的金色剑光,想也没想,飞剑便脱身而出,替昆仑挡下了这一击。
“咔”的一声——
金色的大剑被硬生生弹开,在空中打了个旋后,收放自如地回到了某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手中。
莲华的飞剑上,逐渐显现出许多裂痕。
莲华踉踉跄跄地接住剑,在昆仑的搀扶之下,才勉强支持住自己不当场跪地。
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出他因痛苦而皱紧、却依旧美丽的五官,和苍白脆弱的容颜。
像是风中折了茎的花,像是透明绚烂的琉璃碎片。既想叫人珍藏,又欲诱人毁灭。
片刻之后,莲华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四周响起慌忙的劝阻声。
众人这才意识到方才有多紧急。
莲华的衣衫完好无损,看起来仿佛并没有被影响。
但修士之间的胜负,往往只在片刻分出。千里杀一人,过招的双方甚至不需要见面,哪里还会像凡人一样拳打脚踢、鼻青脸肿?
飞剑关联着道树,是修士至关重要的命门。
飞剑绽开了裂痕,也代表着道树受到重创,想修复便要付出极大代价。
莲华身为金丹修士,都被那一剑内伤至此,如果换做是还未筑基的昆仑,后果该有多不堪设想?
不远处,见龙峰主手提着还滚烫发热的凶剑,怒发冲冠,像极了一个握着杀猪刀的野蛮屠夫。
莲华强行压抑着不稳的道树,仰起头掷地有声道:
“苍山弟子犯法,当以门规论罪。如今会审还没开始,冯峰主难道就要不问而杀?”
见龙峰主居高临下地乜着莲华的凄惨姿态,“哼”地一声别过了脸,有些心虚。
“你那欠缺管教的畜生弟子,虐杀了我的小儿子,这难道不是不争的事实?”
莲华死死地盯着见龙峰主,半晌,才转头看向昆仑。
少年惨白着脸,明明被提审押解时,还是一副大无畏的耿直姿态,此刻看到莲华为了救他而受伤,却慌乱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莲华小声问道:“是你做的吗?”
昆仑犹豫了一瞬,诚实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