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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龙峰主大惊失色,口不择言道:“他可是你的徒弟,你也能下此狠手?”
更急的还有玉蝉——他时刻提防着昆仑作妖,难得有这么个大好机会,巴不得对方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主人的生命里。
他于是暗戳戳地打小报告:
【主人,你看那狗币昆仑,刚进门就给你惹事,你快别管他了!就放任他去山下自生自灭吧!】
莲华被他气得飙了句粗话:【……你放屁!】
自从自己屡次尝试将玉蝉剔出自己的神识、结果失败之后,这小东西是越发的胆大包天!
仗着自己没法杀他,否则也会遭到反噬,就一天天地给他灌输些歪理,说昆仑是坏人,师尊也不像是个好人!
敢情世界上就只剩下他这一个老实人——不,是老实器灵了?
莲华好不容易才忍住将玉蝉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无辜地眨眨眼睛,望着地上沉默不语的少年:“昆仑,你觉得呢?”
昆仑被反绑着手,十分听话地回答道:“师尊教训得都对。”
……
昆仑在各峰长老的见证之下,被关押进剑狱,一路上都是一副大义凛然、顺从至极的模样。
若非亲耳听闻,大概谁也不会将他和那个将仇人虐杀的小疯子联系到一块儿吧。
剑狱里漆黑一片,寂静得只听得到二人沙沙的脚步声。
但黑暗中却有无数血腥的眼睛,如饥似渴地盯着在回廊中穿行而过的貌美修士。
那些被关押的死囚、或是桀骜难驯的大魔,从回廊两侧的囚室中伸出狰狞的手,想去撕扯莲华的衣角。
像是奈何桥边徘徊的水鬼,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拉着人一同下地狱。
但莲华的脚步始终很平稳,没有给他们一丝眼神。
剑狱中的罡风与剑意,之所以如此凶狠,便是为了禁锢这些囚犯的法力。
在这里,再如何呼风唤雨的大能,都与凡人无异。
昆仑身上的枷锁不再有作用,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取下。
莲华带着昆仑,来到了剑狱尽头的一座牢房。
没有人逼迫,但昆仑自然而然地跪了下来。
他只是看起来莽撞,并不是笨,当然明白莲华让他来剑狱是为了他好。
退一万步,就算莲华真让他死,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自戕。
莲华替他挡了一剑。
见龙峰主的剑意并没有在莲华的身体上留下伤疤,但却在昆仑的心底更深处,烙下了一道痕迹。
他的命是莲华给的。
昆仑原以为替莲华解决了祸患,却不料又为他惹了新的祸端,害他为救自己而受重伤。
他是奴隶,皮糙肉厚经得起打,可师尊那样柔弱的病体,刚才一定很疼吧?
昆仑第一次为自己的杀人的决定感到懊恼。
他自以为已经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保护师尊。
才知道自己的力量竟还是那么弱小,自己的狂妄竟还是那么可笑。
昆仑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直面莲华的视线。
所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地强大起来呢?
莲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昆仑。
不见了方才痛斥见龙峰主时的伶牙俐齿,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疏离,像是一朵开在仙山里的雪莲,仿佛唾手可得,一抬头却又隔着云海之距。
昆仑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一个师尊,才是真正的师尊。
莲华开口道:“见龙峰主的小儿子,真是你杀的?”
置身于二人独处的环境,昆仑莫名有些坐立不安:“……是。”
莲华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昆仑握紧了拳头:“……我见不得他们诋毁你!”
“别跪着了,坐起来吧。”
莲华缓缓叹了口气,神情怜爱,揉了揉他的头:
“苍山不是北境,光凭杀戮,不足以解决很多问题。”
“你有能力杀人,因此也感到快意,这些我都懂。但杀一个人背后牵扯到的利益、代价,却是值得你去考虑的。”
昆仑感受着对方掌心细.腻的摩.挲,摇了摇头:“我不懂。见龙峰主是恶人,他的儿子也是,那他们就该死。”
“我明白,你没有做错。”
莲华耐心地安慰着他,
“世人都向往修行,以为修行就能斩尽尘缘,不与那些污浊复杂的人情世故同流合污,殊不知在某些方面,天上还不如人间。”
莲华低低地诉说着,语气有些忧愁,仿佛也在回忆着自己的往事,
“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你是如何杀了对方的?”
昆仑挺直了腰板,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练剑时,那人在一旁出言不逊,我就和他约战,将他引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我们先是比剑,他落败后心有不甘,就放出法宝想偷袭我。我和他切磋途中,暗中记下了他的剑元运行轨迹,于是在他召唤法宝时,以剑穿刺。”
“我锁住了他的道树——他不能释.放剑意,我也不能拔剑,于是只好用刀把他给杀了。”
昆仑越说越起劲,甚至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
莲华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复杂。
他并不担心少年的心性太过狠毒、日后会酿成大祸。
若论狠毒,他自己才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