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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在经历了得知心上人不但是个老鸨、甚至不是个人后的震惊、纠结、迷茫,终于认清本心,献出清白,以一己之力,收服了蝶蕊这个欺男霸男的女魔头。
    蝶蕊洁白如荑的指尖拂过琴弦,转了曲调,不耐烦道:“不要唱这个,我要听《倩女幽魂》。”
    曾经的书生、现任国公大人的眼神已经有些浑浊,但依旧充满正气,连连笑着说好:“蝶蕊啊,我们在一起,一共多少年了?”
    “老糊涂,数都算不清楚。”蝶蕊夫人嘴上这么嫌弃着,但还是红着脸道,“二十年啦。”
    琴瑟和鸣,悠扬婉转。凄美的曲调声里,蝶蕊夫人有些怅然地想。
    时间竟然真的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世人总说魔族无情无义,就连她也曾经这么以为。谁成想,她竟当真和一个凡人,平淡而专一地度过了余生?
    “你可千万要活的长点哦。若你早死,我就去找其他年轻貌美的小公子了。”
    蝶蕊半是娇嗔、半是威胁地说着。
    拨弦的指尖微顿,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座灯火靡丽的红楼之畔,某一次惊为天人的邂逅。
    她抬起了头,望着远方,有些怅然地想:
    “那个叫做昆仑的小霸王,最后到底有没有追上他的师尊呢?”
    告别了皇都,无常带着被悉心封存的红梅新雪,又回到了昆仑海边。
    那场惨烈战役留下的痕迹,已经逐渐消弭。
    昆仑挥出的那道横亘大陆的剑痕,也逐渐愈合成石缝,缝里生出新绿。
    昆仑海底,黑龙腐朽的身躯化作养料,无数蜉蝣生物欢快地穿梭其中。
    无常望着这万物复苏的场景,恍然又回想起玄螭与他的曾经。
    有苍山之巅,他教自己读书习字时的儒雅、耐心。
    有亢龙峰顶,他破境堕魔、斩杀太上长老时的狠戾、冷峻。
    有他出关那刻,在绵绵春雨里为自己撑伞时的温柔。
    还有他们恩断义绝、反目成仇。爱恨酝酿到极致后,玄螭手执血剑,将他一寸寸雕琢成傀儡时的病态与深情。
    无常只觉得很是疲惫,又有些麻木。
    三生镜里的那些过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应当恨鬼王的。
    可他恨不起来。
    就像当初对昆仑一样。
    一个人待你是不是真心的好,其实是能感受到的。
    鬼王和他认识的年岁更久,甚至是情谊更深。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要害自己?
    为什么要在那些轮回里,表现出从头到尾都是利用的样子?
    无常不明白。
    经历了三生镜的事后,他已经不敢单凭表象,去判断一件事实了。
    也不敢单靠回忆,去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了。
    毕竟他的回忆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渡劫之事。也许是被篡改、也许是被抹去了。
    也许他的一生,一直都生活在一个谎言之中吧。
    无常站起了身,将煮好的红梅茶汤洒向大海。
    海面惊起粼粼碎光,他拂衣而去,走向了苍山的方向。
    这一路云游,一直是玉蝉在陪伴着他。
    两人朝夕相对、单独相处,模式像情l侣,关系却还像是老板和下属,有些拘禁、又有些怪异。
    但玉蝉显然没意识到这点,只偶然发现主人心事重重、异常沉默,但也被无常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小系统一路上载歌载舞、兴高采烈,每天都像在过年。
    并且已经畅想起了这之后的美好生活。
    “主人,等任务结束、回到九重天上,我们一起去北冥看大鱼,去归墟看瀑布,去扶桑国看日出,好不好。”
    “好啊。”
    “主人,我也想吃你做的饭,你煮的茶,以后只做给我一个人,好不好?”
    “可以啊。”
    “主人,我现在是不是修炼得很像人了?你答应过我,等我变成了人,就要用一片莲叶替我重塑身体的,可不许反悔哦。”
    苍山脚下,某座云雾缭绕的小村里,无常坐在竹塌边,用残存的红梅,替玉蝉煮了一壶花茶。
    他眸光微动,盯着被蒸气不断顶开的茶盖,半晌,温声道:
    “好啊,都依你。”
    夜色渐浓,玉蝉受宠若惊地就着无常的手,喝下了他端来的那杯茶。
    茶是苦的,入口却是甜腻无比的。
    玉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瞬间被棉花糖似的美梦包裹。在对未来的踌躇满志里,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皮。
    一片黑暗里,无常的瞳孔里闪动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玉蝉不知道三生镜里发生的事,还乐呵呵地以为举世皆敌,只有自己才是主人的唯一。
    就连睡梦中都在傻笑,迷迷糊糊还要喊主人的名字。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
    无常注视着他天真的睡颜,走了过去,轻轻地落下一吻。
    半梦半醒的玉蝉,只觉得嘴唇上拂过一片柔软,湿哒哒的,就连脸颊上也是一样。
    他潜意识里感到兴奋,想要睁眼,但却因为害羞紧张而不敢动作。
    而且也没法动作……
    无常直起了腰,在确认玉蝉彻底失去意识之后,取出了怀中的那块玉佩。
    他将小器灵收入了还未化形时便居住的玉佩之中,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