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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玉章才算稍微缓过来些。
    胸中依旧闷痛,但刀割一样的感觉,终究是缓和了些。
    杜玉章坐起身来。摊开手掌看了看,掺着黑血块的鲜红沾染了满手,又顺着指缝淌下胳膊,流进袖口。
    好在未曾沾到圣旨上。
    不枉费他呕血时那样难受,依然记得用亵衣袖子挡住了嘴——不然,这一番不是人遭的罪,只怕就白捱了。
    第18章 .杜玉章你记着,这事朕跟你没完呢!
    “王总管。”
    “奴才在!”
    太监王礼就在不远处等候着。听到呼唤,他忙进了御书房。
    才进门,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当然知道,陛下每次盛怒,都会把杜大人折腾得死过活来。但就算这样,这次也太过凄惨了!
    杜大人国色天香的容貌,生生被折腾得脸色惨白,眼圈乌青。身上能见到的地方都多了好几处外伤……更别提袖口里大片的血迹,叫人见了都心惊胆战!
    “杜大人!您没事吧?……老奴这就替您叫太医来!”
    “不必。”
    杜玉章摇摇头,
    “陛下知道了,怕是又平生波澜。”
    “陛下他这次为何发怒……”
    “陛下他,不是一贯如此么?”
    看到杜玉章面上挂着的惨笑,王总管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他不住摇头,
    “陛下他……他心里明明对杜大人……恩宠有加……”
    说到这里,王礼声音小下去了。若论这高官厚禄,丰厚赏赐,杜玉章确实当得上一句“恩宠有加”——可看着眼前这凄惨情景,他又无论如何说得出口?
    杜玉章一时没有说话。那股寒心到骨子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压抑住心头剜痛,许久才开口,
    “烦王总管给我备轿。我要回衙门去。”
    “这……杜大人,您这个样子,还是去一趟太医院吧!”
    “不去了。”
    “哪怕您不去医治,也总要回相府歇息一晚啊!怎么能直接去衙门办公?熬了两天一夜了,又受了伤……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谢谢王总管好意,真的不必了。”
    话说到此处,他又觉得胸口开始闷痛,那股子腥气没有随着方才的呕血有所消减,反而更重了。
    呕血之症五次三番,一次比一次严重。他究竟是怎么了?
    ……
    此刻夜色已深。杜玉章回到官衙时,除了值夜的,整个官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换了干净衣服,自己打水洗净身上的黏腻。之后,他呆呆坐在书案前,等着那要命的圣旨——陛下的旨意,都要经过秉玺太监加盖皇帝印章,再备了案,最后送到接旨人手里,才算作数的。
    等到圣旨下来,他杜氏满门的命运,就真的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声乌鸦叫,惊醒了杜玉章。
    他一抬头,才发觉烛泪淌了一桌。
    这一夜,又熬过去了。
    “大燕宰相,杜玉章接旨!”
    圣旨果然来了。杜玉章连嘴唇都是麻木的,不知自己如何走到了门口,扑通跪下。第一道旨意,自然是“和谈御使”的任命——这是杜玉章盼了三年的一道圣旨,他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像有刀尖在心里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付出了什么……又将付出什么。
    宣读完毕,杜玉章谢了恩典。然后他咬住舌尖,等待另一把尖刀扎透他胸膛——那满门抄斩的圣旨……
    “杜大人,快请起来吧!”
    杜玉章茫然抬头。
    “没……了?”
    “没了啊?不是已经宣读完毕?”
    太监满脸堆笑,“圣旨就只一张,陛下的口谕倒还有一条。只是这口谕,老奴却摸不着头脑……”
    “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说——‘杜卿,你别以为朕就算了。你记好了,这事情根本没完!’”
    第19章 .你到底是个大臣,还是个……?
    送走了宣旨太监,杜玉章跪在地上,竟是爬不起来。缓了好一会,他扶着一边的栏杆站起,才发现身子都被冷汗打透了,连头上也是汗津津地。被屋外冷风一吹,身子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他自知,病成这样,是不管不行了。
    还是要去太医院一趟。若是运气好,吃些药压一压,还能赶上早朝。
    ——只盼得这一趟顺利。在皇宫中,千万别遇到不想遇到的人……才好。.
    “杜大人啊,咱们现在往哪儿去?”
    “去太医院。”
    轿夫得了令,立刻赶车往太医院去。
    ……
    杜玉章的官衙,被李广宁以“面圣方便”为理由,强行设在了皇宫内。他这可以在宫禁中坐轿的特权,也是那时候一并赐下的。
    不仅如此,杜玉章名下,还有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那是李广宁登上皇位后赏给他的。这府邸在京城里王公贵族云集的那条街上,占了最显赫的位置。圣旨才下了半天,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是一位新的宠臣横空出世了。
    但一个月里,杜玉章在这“丞相府”中住的日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李广宁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强行留宿宫中。
    身为宰相,本来就让人瞩目。偏皇帝这样不讲道理地宠信,惹得朝堂上人人眼红。杜玉章的处境,也因此更为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