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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燕秋脸上神情扭曲,已然是气急败坏。但杜玉章没有心思与他纠缠。他伸手将轿帘扯下,
    “我们绕路走。”
    轿夫起轿退出甬路外,换了另一条路,依旧向太医院而去。
    方才将徐燕秋堵得哑口无言,杜玉章心里却一点也没有快意。
    他说的,其实一点也没有错。
    若是几年前,有他杜玉章在的地方,哪有人敢自称一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平时不必穿官服,他从来是一身白衣,人人见了,却都要赞一句白衣卿相。
    那时候,他不过是李广宁身边一名伴读,官职也只是五品侍书郎。李广宁对他,却是爱护的。
    虽然,那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背影,与陛下心头那位白月光,有几分相似。
    可如今……他的用处,也就只有用他最不愿的方式伺候君主了吧。
    杜玉章苦笑一声。他本来就发着热,方才与徐燕秋隔着轿帘对峙,又被冷风吹了许久。现在,他身子冷得直哆嗦,喉间却阵阵涌上灼热。
    “唔……”
    杜玉章捂住嘴。从他指缝间,血色慢慢洇了出来。
    ……
    掀开那顶官轿的帘子,太医院的郑监修差点软了双腿。饶是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也没见过有人一次吐出那么多血的。
    等到给杜玉章把了脉,他更是心中一震——那脉象细弱缓慢,几乎听不到了!而此刻,他竟还在大口大口地呕血……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位年纪轻轻的朝廷要员,就要死在他太医院的病榻上了!
    好在他医术还算精湛。最终,杜玉章呕血的症状总算被他给止住了。但失了那么多血,杜玉章已经陷入昏迷。他两只眼睛紧闭着,眼窝下面两团乌青。郑太医将他安置在太医院的床榻上,却发现这人瘦的厉害,身上竟没有多少肉。
    “都说这位杜大人勤勉政务,殚精竭虑,几乎夜夜都睡在官衙里,通宵处理公务。”郑太医摇头感叹道,“可是身子被糟蹋成这样,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杜玉章这一昏迷,一直到下午才醒。他才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坐着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太医,严厉地瞪着他。
    “杜大人,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呕血不止,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辛苦郑太医。”
    “老朽不辛苦。陛下给我这份俸禄,就是让老朽治病救人的。”郑太医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可是杜大人,你年纪轻轻,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
    “杜大人的勤勉,老朽也有所耳闻。老朽虽然佩服,却不赞成。总是通宵达旦地办公,谁受得住?更何况……你们年轻人性好风流,也是常事,但杜大人你的身子都被淘碌空了,你可知道?”
    第22章 . 他病成这样,李广宁并不在乎
    杜玉章听到这句,羞耻得咬住嘴唇,将那薄唇咬得惨白。他自然知道郑太医所说这话何处得来——李广宁兴致起了,哪里管什么场合时间?偏又需索无度。他本来身子骨也有些弱,几年下来,早就不堪重负。
    见他神色凄楚,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太医却突然想起了一些坊间传闻。
    都说陛下对这位杜大人……
    郑太医心中一声长叹。他活了多半辈子,见多了痴男怨女。可偏偏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陛下身为人间天子,怎么也这般看不通透?若这位杜大人当真撒手人寰,这难道就是陛下想要的?
    若有机会,一定要规劝陛下一句!不然,这位杜大人再这样独木支撑下去,当真有个什么……那时候再后悔,可也晚了!
    想到这里,郑太医收敛火气,轻声问道,
    “杜大人,你这呕血之症,出现多久了?”
    “若说大口大口吐血,昨日是头一次。之前零星有过,却没这么严重。”
    “为何不早日来看?”
    杜玉章冰雪聪明,见到郑太医这样郑重,已经猜到了三分。他轻声问道,
    “现在来,已经太晚了?”
    “若我说的确太晚,你是不是才知道后悔,不该这样慢待自己的身子?”
    面对郑太医的质问,杜玉章抿紧了嘴唇。他脑中突然跳出了李广宁的面容——却不是昨夜里额上青筋暴起,将他恶狠狠推倒在书案上的那个……而是十年前初见时,向他温文而笑,伸出手来的那个少年。
    杜玉章静了片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我还有多长时间?”
    “若是调养得当,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若是再这样放任不理……也不过三个月,只怕就药石罔顾了。”
    “三个月……”
    这数字又像是一记重击,砸向杜玉章的胸口。这一日是二月初三。三个月后,恰好是五月初三。这是杜玉章心中最为特别的一个日子。
    若是当真死在五月初三,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郑太医看他满面凄然,忍不住宽慰道,“杜大人,也不一定就没有办法了。等老朽禀报了陛下,再……”
    “不要告诉陛下。”杜玉章突然打断了郑太医。
    郑太医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了醒悟,
    “莫非,杜大人是怕陛下为大人伤神?但陛下对杜大人这样看重,您病成这样,陛下怎会看不出蛛丝马迹?等到那时,陛下知道了杜大人的病情,岂不是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