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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有事情要向陛下禀报!今日奴才无意撞见些事。只是奴才愚钝,也不知前因后果,更不知其中曲折,只怕胡乱嚼舌,给陛下徒增烦忧。奴才便私下找人去查,本该全盘查证后再向陛下禀告,可是实在事关重大……”
“是非曲折,朕自有决断!”
李广宁低吼一声,“有话快说!”
王礼便说道,
“今日杜大人离开时,恰好与太后凤驾走了顶头。凤栖宫的小喜子开口便说——‘这不是前些日子去凤栖宫请安过的杜大人?’”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广宁顿时脸色铁青。
“果然不出朕所料……这个狗东西!”
“奴才听得不全,但小喜子随后,就当众折辱了杜大人。奴才在一边都觉得不忍卒听,可杜大人却隐忍了下来。”
“折辱他?”
李广宁目光如剑,刷地投了过来。
“一个割了东西的阉人,也敢折辱当朝宰相?王礼,你没听错?”
“奴才不敢说听了真切。但确实听他提到什么‘净身房’‘养好伤’‘什么赐个出身进宫伺候’……说来也巧,前几日陛下不是在御花园中听到杜大人的声音?那一日,奴才在御花园外遇到了小喜子。他正是要去净身房……还说是要给太后娘娘去办差事。”
王礼小心打量李广宁的脸色,接着说,
“奴才今日一回想,觉得不太对劲。就私下将那日净身房当值的带过来询问。谁料,却问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王礼跪在地上,将那日事情大略禀告给李广宁知道。李广宁脸色数变,却一直没有说话。
“……所以若他所说为真,那杜大人他……他这次,真的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了。”
“那疤脸在哪里?把他带来见朕!让他亲口对朕禀报——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一个字也不能错漏!”
……
在宫中数十载,疤脸一直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净身房当差,从没见过圣驾。这次竟然被叫到李广宁面前,他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可王总管说了,这次欺凌杜大人的事,若他如实禀报,说不定还能落个全尸。要是敢隐瞒半句……只怕死都死不痛快。
——疤脸一辈子用弯刀折磨旁人,到自己头上却是个怂货。他被王礼一席话,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小喜子那个大红“娼”字,和掐得杜玉章腿根青紫做了凌辱假象的事儿,都和盘托出了。
李广宁用力捏着眉心。他面无表情,额上青筋鼓起,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
疤脸说完,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陛下,都是小喜子唆使啊!他拿着太后的懿旨,说这是个犯了太后凤威的无名鼠辈,所以奴才才敢下手的!”
“是么?”
李广宁一声冷笑,微抬起脸。那眼神如有寒冰利刃,疤脸浑身一抖,几乎当场尿了裤子!
“王礼,将他带下去。还有那个小喜子——杜玉章挨了几刀?朕要让他挨上十倍,百倍——朕要让他千刀万剐!”
“陛下饶命啊啊!陛下!奴才是一时糊涂啊!是听信了……呜呜呜!”
疤脸惨叫求饶的声音响起,却又被人在口中塞了什么东西,拖死狗一样拖下去了。
李广宁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御书房一片寂静。许久,李广宁轻声问道,
“王礼?”
“奴才在。”
“所以,你的意思是——母后本来想拉拢他,杜玉章不从?朕这一次……错怪了他?”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因为他不从,小喜子就借着母后的凤威,用净身入宫威胁杜玉章,甚至伤了他的身子。也因为他不从,母后今日唆使朕将他逐出朝堂,关在宫中?”
李广宁自言自语着,几乎将事实真相全盘推断出来了。可他依旧蹙着眉头。良久,他突然低笑一声。
“不可能的。”
“陛下?”
王礼听他声音不对,惊讶抬头。可李广宁早就陷入自己思绪中去了。他将脸埋在掌心,不住摇着头。
“不可能的……杜玉章这人,最会骗人……朕不能信他……对,朕不能信他……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他骗朕的伎俩?!骗了朕信他,他却再一次叫朕……叫朕……”
李广宁声音从掌缝里漏出来,全然失了真。
“三年前信他一次,差点送了朕的性命……之前又信他一次,他却装病假死,几乎叫朕成了太医院的笑柄……现如今……谁能相信杜玉章宁愿被净身入宫,放弃前朝的权势,也不肯背叛朕?他这狗东西……贪恋权势,不忠不孝,全无心肝!他若真的被母后威吓,为何不敢向朕如实汇报?朕是皇帝,朕保得住他!朕要护着的人,谁敢动一根毫毛?他是不是心中有鬼!王礼,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奴才以为,杜大人或许另有苦衷。小喜子设局太过歹毒,对杜大人侮辱至深——杜大人只怕说不出口的。”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他有何说不出口——他早就不要脸了!”
李广宁用力按揉太阳穴,声音带着抖。王礼不知他到底是在质问,还是在恐惧着什么。
“你敢相信吗?他为了要朕的恩典,亲口说他曾经心仪朕!哈……心仪朕……心仪到可以推朕去死是吗!这种话他张口就来……朕试探他……叫他给朕做个娼奴……他也愿意!他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官位权势,他什么做不出来!若是能在朕面前邀宠,他早就做了,什么羞耻什么侮辱,根本没有!这个人……这个人……朕绝不能信他……朕……能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