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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煜笑了笑,道,
“我是徐大人的好友。平时也会帮着教导徐公子与女公子。”
那仆役连连点头,一脸“果然如此”。杜玉章却注意到,徐宁神色更复杂了。那眉头,自然也皱得更厉害。
张煜又问了好些问题,都是关于小徐公子的。仆役有问必答,又十分健谈,两人一连说了小半个时辰。徐宁伸手给张煜斟了两次茶,中间还握拳在唇边咳嗽了好几声。可张煜根本不搭理他,只顾说自己的。
终于,徐宁直接开腔打断了二人。
“好了,也说了许久了。您长途而来,也该累了。梅香,带客人去客房休息。”
等到再无别人,徐宁沉下了脸。
“张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什么意思?”
“我的好友?在府中帮忙教导公子与小公子?你在说谁?!”
“我就知道你方才一直给我脸色看,是为这个不痛快。”
张煜将茶杯撂在一边,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喘了口气。
“不然怎么办呢。叫人家都知道琪儿有一个男人做养母?却不想让他在学堂里,也被同窗嘲笑。”
“若是怕被笑,就别赖在我们府上啊!你是我夫人,漳州人人都知道!若要遮遮掩掩,当初你吃这么多苦是为了什么?我费这么多心思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堂堂正正与你在一处,任谁面前都说上一句,这是我徐宁的夫人!可现在你却要为了那么个杂种委屈自己……”
“徐郎!”
张煜脸色一变,
“徐郎慎言。他们只是孩子。不管你对他们母亲怎样想,都不该……”
“你若是提到他们的那个娘,只会叫我更拱火!这不要脸的贱!货,当初缠着我,连累你受了那样大的苦,现如今身子还弱成这样……她竟然还有脸到我们家门前?住一段也罢了,生了不知哪里来的贱种也罢了,竟然临死前还敢那样折腾你……她不知道你病着吗?!”
“徐宁!那不过是个弱女子,而且你也知道那是临死之前!”
张煜声音也高了起来,
“临死前烧得糊涂,哪里知道我病不病?”
“她不知道你病不病,你自己却也不知道吗?她将你缠在她病床前一天一夜不得休息,你自己也发着高烧!梅香劝你去休息你也不去,难道府上那么多下人,一定要你守着?你为何要对她那么尽心尽力?若不是管家怕你出事,去府衙里将我找了回来,我根本不知道你又病了,更不知道你竟然拖着病体去照顾她!何况她死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那些话……我可是亲耳听到了!果然是贱!货……见了个男人就想贴上去,贴不上我,便对你起了歪心思……”
“徐宁!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分了!”
“究竟是我过分,还是你……”
“我怎么样?!”
张煜从不愿抢白徐宁,哪怕是争吵中也是一样。徐宁脾气暴躁,他是知道的,也更知道那人本来就心直口快,却没有恶意。
可这次他真的忍不住打断了徐宁的话,这在从前几乎没有过。徐宁自己也发现了异样,顿住话头,偏头看过来。
却发现张煜已经是唇青面白,微微喘息。他那双桃花眼眸子颤动,两只手用力握住椅背,依旧能看出他气得发抖。
徐宁心下一凛。
张煜本来就心思细腻,是个操心的命。可他身子现在一年弱过一年,最受不住思虑过度,更不要提怒火灼心。若真的叫他生了一场大气回去,只怕今晚都过不去,直接就能怄得他再病一场!
该死,该死,这几年他不就是顾虑张煜的身子,才对他千依百顺,连话都不敢说重一句。可今日却这样失态,要与他这样吵上一架!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女人,和她留下这一对小杂种!到如今,他还是忘不了那一日他被梅香从府衙中连夜找回来的情景——
满府的人都被张煜赶出了房间,连靠近房门都不许。唯独他自己一个人和那女人留在里面,门窗也闭着,似乎唯恐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一样。
可张煜的禁令管得了旁人,当然管不了他这个主人。
他心中惦记着梅香所说,
“夫人已经一日夜没睡,自从那女人将他找过去,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夫人脸色就差到了极点了!我们都怕那女人藏了祸心,要害夫人,想劝夫人回去休息。但夫人不肯,还将我们都赶了出去——大人,我中间擅自闯进去一次,见夫人脸色是惨白惨白的,站着都好像有些不稳当似的!我去扶着夫人,他却不许,叫我出去,说他自己在里面就可以,说他与那女人还有话说……可夫人分明是撑不住了的,握着我手时候,他掌心里冰冷,但身子却滚烫!我劝不动夫人,但我真的害怕,夫人的身子根本煎熬不起,现如今就只有大人您能管得了夫人了!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吧!那女人说不定有些问题,说不定她用了什么邪法,将夫人的心神也给魇住了!”
这所谓“心神魇住”的说法,徐宁当然不信。但他从来对那女人都有最深的戒心,他怎么知道那女人会不会临死前故意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刺激张煜?
可他没想到,在他推开那扇房门前,听到的却是那女人气若游丝,却挣扎着吐出这样一段话:
“这是我的命。我真的恨,恨得死不瞑目!你这样好的一个人……我这辈子冷暖自知,从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可唯独你……你这样的人,我却唯一对不起的是你……我真的不稀罕欠别人情,更别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