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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寻常君臣的样子。
“陛下,这会儿时辰还早,您同臣一起去歇个午晌?”午膳完毕,昨夜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的韩墨初暴露了他嗜睡的本性。
他不像顾修能熬两三个通宵还能精神百倍,只要不在军中或是战时,韩墨初的午觉是雷打不动的。
只有午晌歇得好,他夜里才有精神陪顾修一起熬着。
“师父先去睡吧,朕传了门下给事中过来问话,左右还要半个时辰。”
***
韩墨初午睡将醒之时,朦胧中看见十二岁的小顾修抱着一摞子书朝他走过来。他伸手想将顾修怀中的书本都接过来,不想才往前够了一下,整个身子便向地上摔去。
梦里一个激灵,韩墨初醒了过来。
睁眼,只见长大成人的顾修正坐在东暖阁正中那张巨大的书案之后翻看着一本有关农时的札记。
桌案后的顾修穿着一身墨色的龙纹织锦,金冠玉带,剑眉虎目间盘踞着睥睨四海的凛然霸气。
午后的日光,透过雕工精美的窗格映在顾修专注的脸上。与他睡梦中的少年渐渐重合成了一个人。
时光真快,一转眼便过了那么多年。好像昨日眼前人还是那个抱着兵书不撒手,挑灯写策论的小皇子。
“陛下,您在看什么?”韩墨初坐起身子,简单的整了整午睡后的仪容。
顾修侧目看人一眼,合上手中的书本,低声问道:“是朕翻书的声音太响,吵醒师父了?”
四下无人时,顾修依旧习惯于唤他师父。
“臣睡了半个时辰,也该醒了。”韩墨初绕道走到顾修身后,双手很自然的搭到人肩上:“陛下方才传门下给事中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事。”顾修坐的笔直的身子缓缓向身后倾靠:“就是朕同他说,昨儿的那些奏疏里朕恍惚写了一个错字,让他今日务必与朕找出来,再将那折子给朕送回来。”
“咳...”韩墨初闻言,瞬间轻笑出声:“今儿门下省的大人们可有得忙了。”
“先帝在时,门下省几乎是形同虚设。如今已是新朝,他们既食国朝俸禄,便没有那样养尊处优的道理。”
“那时端王殿下入门下省,短短两年竟将这么一个闲散衙门培植的能同珹王分庭抗礼。如今端王离朝,那些人就又都开始享清福了。”韩墨初转而在顾修身边落坐下来,伸出两指探了探顾修手背的茶盏:“茶凉了,臣让元宝与陛下换一盏来。”
“顾伸么?”顾修冷冷的嗤了一声,直呼其名道:“梁国公前两日向朕上疏奏请他家女儿与端王和离,朕已允了。”
提起端王顾伸,顾修连一句三哥也不愿叫出口。
说起顾伸,这个人的城府比顾值深沉,做出的事情也更恶心。
那年争高句丽时,便是他指使军医阵下毒险些酿成大祸。军务在上,他若在外身死,岌岌可危的是大周江山。
次年,他往漠南巡边之时,也是他派遣到公主身边的细作,伪造了公主的笔迹,向他传递手书。顾锦也是自幼与他一同长大的手足,他也口口声声唤着顾锦长姐,焉能在她大婚时送上两个细作?他何以能明知道顾锦所受何罪,还隐瞒不报,甚至利用此事去扳倒自己与顾偃。
这样可怖的心思,比什么都让人心寒。
元宝端了两盏热茶,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怀里抱着一摞黄绢奏疏,数量明显比前些日子少了一多半。元宝行事机灵,顾修与韩墨初的话他从来不往耳朵里听,将奏疏放下便走了出去。
“端王其人,能做到佯装残疾保存实力。其心难测,若非那日他焚了那匣子,受了那药性。”韩墨初端着茶盏轻抿一口:“今日坐在此处的,也当真不一定会是何人了。”
那年,苏澈入宫除疫,曾经数次应昔日淑妃之请与久病的顾伸诊脉。发觉此人为了掩人耳目一直在暗暗服用一种名为“灯芯草”的药材,以诱发人体咳喘造成病弱之态。
再后来,珹王顾偃事败,韩墨初送给崔崇的那些人证所呈上的口供皆是用一种名为“黑虎枝”的草药书写而成。
两味药性相冲,可致人双腿无力。“黑虎枝”遇火!药性倍增,一夜则可致人终身残疾。
那一次,算是韩墨初行过的最险的一招。他赌上的是顾伸性子里隐忍之下带有的强烈自负感。
“自他双腿残废的这几年,还算安静。”顾修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折,启开密封,细细的看了起来:“许是顾念着淑太妃的缘故,只盼他将来好自为之吧。”
“似端王这样的人,越是安静往后便越是危险。”韩墨初也毫不避讳的拿起一封奏折:“陛下眼下是新君登基,静观其变就是了。”
顾修翻开的第二本表章是谏院司递上来的,顾修看了两眼神色便不对了。韩墨初见他神色不对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出言问道:“陛下,怎么了?”
顾修也不回答,直接将那封折子给韩墨初递了过去:“朕说不好,你自己看吧。”
韩墨初阅读文书的速度一向很快,不但一目十行,基本上是过目不忘。
那本表章,是谏议大夫孙庭钊递上来的。参本弹劾的不是百官,也不是宗王。
而是晴昭公主顾锦。
那份表章之的内容冗长乏味,无非是公主顾锦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华服,公主顾锦头顶的凤冠太过招摇,公主哪一日又摆了什么样的銮驾出城。表章末尾还赫然写着一句:公主寡居京中,当恪守妇德,深居简出,为国朝女子之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