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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不再深沉,月亮的色彩逐渐淡去。
    人来人往间,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蹲在浮桥底下,研究一株不起眼的小草,模样有几分滑稽,不过他们毫不在乎。
    季松临看着徐尘屿的黑眼圈:“你一夜没睡,累不累?”
    “不累,你不也一夜没睡么。”
    须臾后,季松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突然说:“要不我们去看日出吧。”
    手表上指针正好五点,天空接近破晓。
    徐尘屿漾开一个温暖的笑容,说:“好。”
    半个小时的车程,从医院出发,越过一排长长的白桦林,单薄暮色中,打开车门,他们逆着晨曦,站在巍峨山巅。
    山头占地好,在这里,能将大半个Z市尽收眼底,看尽日暮光辉,夜色灯火。
    灌木凝结着一层秋霜,徐尘屿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他搓了搓双手,拢紧衣领。
    “咖啡。”季松临将保温杯递到徐尘屿眼前:“应该还热着。”
    杯盖扭开,热腾腾的香气螺旋而来,徐尘屿喝了一口,浓而不苦,甘醇润喉,杂夹着一丝特别的清香,咖啡淌过舌尖,余味不绝。
    徐尘屿咂摸着回味:“怎么跟我平时喝的不太一样。”
    “我加了一点茉莉花粉,香气可以中和咖啡的酸味?”季松临观察着他的表情:“还喝得习惯吗?”
    徐尘屿对“吃”这件事完全不挑剔,也不会刻意研究,尤其在工作的时候,经常饱一顿饿一顿,任务一来,无论休假还是值班,他都会第一时间冲上前线。在这方面,季松临和他完全背道而驰,他会花很长时间煲一碗热汤,也会耐心做一杯手磨咖啡,徐尘屿觉得,好像跟身旁人在一起,日常小事总能发现惊喜。
    “好喝,醇香芬芳。”徐尘屿眼角眉梢带着抹不去的笑意,将杯子递给他:“你也尝尝。”
    季松临接过保温杯,杯口留下了徐尘屿唇瓣的温度,他犹豫一会儿,也喝了一口咖啡,薄唇一寸不差地覆盖住那印记。
    在风声中,隔着咖啡杯,两人接了一个茉莉香气的吻。
    季松临眺望着远方,世界陷入一种大音希声的安静,徐尘屿没说话,他不忍心破坏这样温馨美好的时刻。
    徐尘屿觉得,季松临这个样子,有一种宁静致远的味道,让人着迷。
    “太阳!”季松临目视前方,看见了令他无法忘怀的一幕。
    徐尘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狂风乍起,乌云在天际翻滚,朝阳携带灿烂色彩,像一把利刃,闪烁着无数金光冲破桎梏,它伸出触角探寻混沌天地,云彩碾碎了,霞光万斛。金芒撒遍草野,融化了秋霜,风涛澎湃,声声入耳。
    苍穹仿佛没有尽头,他们站在天幕下,像微不足道的蝼蚁,也像随风逝去的尘沙,对于天地来讲,过往和记忆,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茫茫人海能够相遇,想到这里,就觉得此生何其有幸。
    “徐尘屿,”
    “季松临,”
    两人沐浴在金光中,仰望着朝阳,却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
    他们看着对方,相识而笑。
    “早安!”
    这是最普通的一天,月落日升,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并肩站在山顶的两人而言,却再也忘不了了。
    第13章 时光遗迹
    季松临和外婆住在林圆寺胡同12号,推开桧木大门,四合院开阔,生长繁茂的绿萝爬满墙壁,金灿灿的桂花开得正好,拐角处栽了一水儿马蹄莲,花苞子颤巍巍地迎风抖着,枯萎茎秆上缠绕几株残花,幽幽地散发着一丝冷香。
    “哎呀,昨儿忘记搬回屋,花都涝了。”老太太急得跺脚,忙抬起花盆底,将雨水漏出来,一边小心地抬起花径察看。
    “您大病初愈,别碰冷水,”季松临眼疾手快,接过外婆手里的花盆,任劳任怨地说:“这些花交给我。”
    “别抢别抢,你们年轻人,哪懂照顾花,”老婆婆嫌弃似的,拍掉他的手,嘟囔着:“去...别给我添麻烦。”
    一簇挺秀雅致的植物里,老太太扭着稍显臃肿的身躯,布满斑点的手指拂过花叶,掸去风尘,动作轻柔而小心。
    她那惜花神色与徐子华逐渐重叠,徐尘屿想起父亲也爱花,客厅瓷瓶中有玫瑰,有丁香,偶尔也有晚香玉,不过,他最爱的还数虞美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说的就是这种人。
    季松临走在他身旁,偏过头,小声说:“老太太种的花,她可宝贝了,我有一次不小心碰坏两株,挨了一顿揍呢。”
    徐尘屿听得有趣,笑得眯起眼睛:“这么凶啊?”
    “可不是....”这一句说得比上一句更小声,季松临压低了嗓子,不敢教爱花如命的老太太听去。
    “尘屿,进屋坐,吃了早点再走啊,”沈夕澜处理好后,笑得灿烂,轻轻推开正厅的大门,招呼着他进去坐。
    沈夕澜原本打算亲自下厨,冰箱里放着鲜肉和饺皮,还没打开冰箱门,就被季松临制止了,连拉带拽的被外孙“轰出”厨房,他自己系上围裙,鼓捣早点去也。
    难得厨房有帮手,沈夕澜乐得清闲,她和徐尘屿聊得起劲,缠着他又讲了个警察故事,茶壶里煮着大红袍,幽远的茶香溢满屋子。
    客厅不算太宽敞,好在干净整洁,家具清一水的乌木桌椅,其上铺着水莲湘绣靠枕,老派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