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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穆临之感慨:“这些天生而来的际遇,的确可遇不可求。”
“但老天爷总看不过去我们这类人的生活,千方百计地想加点难度。”可能最初的愤恨已经过去,李梦禾语气没有太多起伏,“我中考那年,妈妈查出癌症,胃癌,还好,属于中早期,能救。于是我们家几乎散尽家财,卖了不值钱的房子,终于给我妈妈凑够了手术费。我学习成绩不好,妈妈做完手术后需要人照顾,我没心思上学,也想省学费,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不去学校就不去,一直照顾在家妈妈。”
穆临之惋惜,“嗯,辛苦了。”
“不辛苦。”李梦禾抿着下唇,“那几年看着她渐渐好起来,我们全家都是高兴的。尤其是我爸,他每天早出晚归,埋头苦干,赚着那几份工资,就是为了能让我妈不断药。我爸总认为自己没用,觉得对不起我,有时间就劝我回去上学——他是怕我没有文凭,以后生活不好过,像他们似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生活都这么困难了,哪里还配有别的梦想。
闻衍正盯着监控逐个排查车辆,正要打电话联系交警查车牌,孙望的电话就过来了。
“闻哥。”
闻衍听着不对,蹙着眉,“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狗孙,你在哪儿做贼呢?”
“不是啊闻哥,你不是让我查李梦禾的家庭背景嘛,我查了啊!”孙望压低声音,“不好说啊,我出来了。”
以闻衍一句话能钻出三百个洞的德行,立马猜到了什么,“这事儿跟梁氏父子有关系?”
孙望:“你之前不是让我查‘君悦湾’的工程纠纷吗,然后还有李梦禾家庭背景,我查着查着吧,发现这两件事查到一起去了!”
“……”闻衍:“说人话。”
孙望不敢离岗太久,怕出事,于是语速飞快:“先说李梦禾,他爸叫李明友,没有正式工作,但从一年前开始,他的征信记录变得非常惨不忍睹。我初步算了算,就明面上的银行贷款,加上网络上野鸡借贷平台,半年,差不多有200万。闻副,他们家全年收入才五六万,李明友这是在干什么?”
吃喝嫖赌毒,只要沾上一样,总能造成这种局面。而半年200万,时间短却金额大,八九不离十,就是赌博。
为了钱——这倒是符合绑架的标准动机,可李梦禾一个女孩儿,不可能单独完成作案。这里面疑点太多。
闻衍沉吟片刻,“还有呢?有‘君悦湾’什么事?”
“有啊!”孙望压着声音,“李明友半年前死了,在他干活的工地,就是‘君悦湾’,跳楼自杀!”
闻衍眼皮一跳。
李梦禾不知不觉喝完了手里的奶茶,她可能很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仔细又珍惜地回味片刻。
“可是好景不长,我妈的病没熬过五年,复发了。我爸到处筹钱,我也拼命上班、打工。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努力生活,一切总会过去的——鸡汤有毒啊。”
穆临之看着李梦禾手里的空杯,问:“还要奶茶吗?”
“不要了,谢谢。”李梦禾摇头,“我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我爸在我妈妈最要命的时候……沾上了赌博。我理解他的初衷是为了弄钱给我妈治病,可是、可是太离谱了……当债主找上门,我才知道,他欠的那些钱,我一辈子不敢想。”
穆临之没有顺着李梦禾话里的愤恨,一起职责她的父亲,转而问:“你妈妈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癌细胞已经转移至淋巴,在我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都已经没有办法了。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用钱堆出来的。”李梦禾在说这段话时非常疲惫。
穆临之无言以为,“光酒店的一份工资撑不起你妈妈的治疗费,你身上还有多少担子?”
“除了酒店,我还在酒吧、KTV卖酒。”李梦禾自嘲似的一撇嘴,“反正哪里肯要我,我就去哪儿——干一天是钱,干一个小时也是钱,不是吗?”
“是。”穆临之淡然地说:“所以……你就是在这些地方认识梁少风的。”
“对,就是这些地方。”李梦禾承认了,“他们那帮人啊,挥霍无度、夜夜笙歌,而我为了钱,随泼逐流,把自己卖了,没有心理负担……说到底,都是一类人。”
李梦禾表情掺着憎恶,被穆临之敏锐捕捉到,他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问:“你是自愿的吗?”
李梦禾强行压下奔涌而来的生理性反胃,“我不知道……我第二次在酒吧遇上梁少风时,他喝多了,把我拖进包间,我反抗不了他,他把我强奸以后,习以为常似的,闷头睡了一晚上。”
穆临之像一个专业的心事垃圾桶,尽量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不影响李梦禾的情绪。效果很明显,李梦禾在三言两语的对话中,被风刮掉了伪装沉寂的外壳,露出了原本不甘屈服的面孔。
“半个月后,我们第三次见面,他还想来上次那一套,我拿起空酒瓶把他脑袋开了瓢。”
穆临之问:“爽吗?”
“爽啊。”李梦禾遗憾地说:“可就爽了十分钟,我依旧毫无办法。梁少风把钱甩在我脸上,我屈服了。穆总,我没办法啊。”
穆临之无法反驳李梦禾,甚至有些理解她,可还是极尽耐心地劝说,“李小姐,也许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是风凉话。但是,当你第一次遭遇暴力时,你就应该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