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星没说话，默默伸手，拿了浮空托盘上的生理盐水和纱布。
    沈绛松开抓到出血的手指，“我说得出来就做得到。所以，把这种不该有的情绪给我收好，听见了吗？”
    出了实验室大门，沈绛没走多远，倚靠在金属墙壁上，缓缓坐下。
    一想到岑星刚才的话，就不禁攥紧拳头。
    难道对于哥哥而言，陌生人轻浮的‘一见钟情’，比我们多年来的陪伴和相互，更能配得上‘喜欢’或者是‘爱’这种字眼吗？
    尤其想到这句话，再配上之前在全息游戏机里的那个荒诞梦境，令沈绛更加无端烦躁。
    这种烦躁没办法发泄。
    到医疗室重新包扎了手指之后，趁着新任务还没下来，沈绛来到了布兰多缩在的医疗舱。
    医疗舰上的独立医疗舱不大，只能保证伤员有最基本的隐私，沈绛站在帘子外按铃。
    布兰多正倚在床头，坐在病床上看着战讯，“进来。”
    沈绛一把掀开帘子。
    看见来者是他的那一刻，只见布兰多原本温和的眉眼突然蹙起。
    沈绛没顾对方嫌弃的眼神，“抱歉打扰你休息。我需要你总结精简过的日记。”说完，沈绛自觉的打开文件接收。
    布兰多没想到沈绛这么不见外，没忍住笑了一下，“已经上交给总指挥部了。”
    沈绛愣了一下。
    “上交的精简版的，保留了关于巨兽基因的第一视角叙述，省略了林佑之的日常生活记录，你可以直接去资料库查看，不用再找我要了。现在岑星的存在在指挥部之间早就不是秘密，哪怕当年没参与研究的高级军官也都知道了。而且现在战况危及，再瞒着对我们都没好处。”
    沈绛点了点头。
    即便是精简过的文字还是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林佑之写过如何更改驯养员吗？”
    布兰多：“写过，但他没完全更改成功。按照他说，需要在建立亲密关系的前提下，兽化后，就会认定这个人类为驯养员，一旦认定，就很难更改。比如第一任驯养员可能只需要在巨兽不高兴的时候给予一个拥抱，或者饥饿的时候给予一顿饱饭。但想要更改，第二任驯养员可能需要和巨兽进行一场全力以赴的恋爱，或者是其他超出友谊的羁绊，再往上，需要标记或是更为亲密的行为。第一任驯养员和巨兽建立的亲密关系等级越高，往后越难修改。”
    沈绛陷入沉默。
    “据说他的第一任‘驯养员’，好像是他强制标记的一个仿生人傀儡，后来那个仿生人傀儡一直被帝国皇室所控制。后来有意把‘驯养员’的身份改成他那个好大儿，结果两个人不管建立了多亲密的关系，甚至兽化以后已经能够听从那个好大儿的指令。但如果好大儿和仿生人傀儡同时出现，他还是会优先无条件服从仿生人傀儡的命令。”
    “这样……”沈绛点了点头。
    岑星是从小被改造，肯定不具备标记别人或者被别人标记的能力。
    和林佑之的情况大有不同。
    布兰多的目光移到了沈绛包扎的跟拳击手套的一样的手指上。
    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的手还好吧？是当时在战舰上，背着我的时候……”布兰多犹豫了一下，“多谢了。我还以为你当时不会管我，连遗言都想好了，没想到你看上去冷漠，实际上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沈绛低头，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挺好的，肯定比你的腿恢复的快。”
    布兰多：……
    “的确不太想管，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沈绛又补充了一句。
    布兰多攥了攥拳头，最终紧蹙的眉目还是散开，无奈的笑了出来，“沈绛，你可真会说话。”
    听到这句夸奖，沈绛愣了一下，随即道，“谢谢。”
    军部的作战计划很快拟定好。
    来时的战舰舰员损失惨重，舰长和指挥官联络官也重伤未愈，现在又来不及从第一星域调遣人员，沈绛被临时推上驾驶舱，被迫胜任重职。
    “他只是一个军校生，这也太为难他了……”
    “即便他初次驾驶能完美操作，但我们还有舰长候补人员。联邦律法上也有，非危及时刻，禁止让军校在校生投入太过艰险的前线，保护后辈才是人类发展的长久之计。”
    “我们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机，沈绛手中既然有那么高的决议决定权，他就应该肩负责任。”
    “……”
    站在驾驶舱内，沈绛脑子里不禁回忆起最后一场会议上，那些军官的议论声。那句让他肩负责任，是妮卡说的，很多人附和。
    反倒是雪杉，一直在为他说话。
    带上联络器的耳麦，检查好腿上的弹力固定器和身上的安全绳，沈绛在驾驶舱内站了站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舱外浩瀚的星海，“003号战舰已做好准备。”
    耳麦里传来电子音：【10点方向斜上方49°，开始航行，目标，虫洞左上方标记点。】
    沈绛遵照指令照做。
    他必不可能死在这儿，如某些人所愿。
    标记点的战舰落脚点是一个几乎被虫洞吞噬的小行星。
    表面地质恶劣，寸草不生，精准降落十分困难。
    从全息导航图上只能看见一个遥远的点。
    周围的快速运动的碎星层峦叠嶂，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被飞来的碎星陨石撞击，轻则舰体受损，重则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