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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第16章 16
    穿过小路进入砖石小巷,又走到7栋楼下,两人一路无话。
    仲廷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谢时遇心里忐忑,看似一直在喝奶茶却根本没喝多少,一边想着找个话题岔开刚才的事情,心底又暗暗希望仲廷能说点什么。
    眼看着到了7栋楼下,谢时遇心想算了,准备随便找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仲廷却没有走向楼道,而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楼下的长椅上。
    他转头看谢时遇:“坐会儿?”
    谢时遇一愣,而后点头:“好。”
    两人并排坐下。夜深了,附近的楼栋有些住户已经灭了灯,也有从敞开的阳台里传来的晚间档电视剧的声音,但楼下很安静,秋天来了不再有老人在户外纳凉,此时人声稀微,风也很轻。
    谢时遇靠着长椅背,手臂搭在身前,手上拿着奶茶杯,拇指在杯壁上不安地动了动。
    他盯着手里的奶茶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下午回了趟家。”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爸妈家。”
    “在附属医院附近,其实离榕树街不远,晚上打车回来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还等了两个红灯。”谢时遇说。
    “但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快五年没回去过了。”
    仲廷没说话,但谢时遇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着他。
    他想起了下午见到的父母,和他在厨房做晚饭时身后父母频频投来的目光,又想到刚才见到的人,觉得自己怎么会因为那么个玩意而多年吝啬于给自己的父母一句问候。
    只这么一动念头,心酸和愧疚就开始疯狂累积。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把起伏的心绪压下去,而后轻出一口气,说:“刚才那人叫周瀚,沙市人。我过去几年没回过榕市,其中有两年,是在沙市过的年。”
    谢时遇知道,他这么说仲廷能明白。他需要给自己和对方都留出余地,无论仲廷听到之后是什么态度,他如果不想表现出来,装作听不懂就好了。
    “准确来说是沙市下面一个县里,过年的时候比市里热闹很多,小孩子们在街上乱跑,到处都是爆竹碎屑,”谢时遇回忆道,“三十、初一、初二,鞭炮声没有停过。”
    “那里的年轻人普遍成家早,生了孩子就是长辈,没成家的被赶去和小孩子们玩,他们在一旁看热闹。”
    谢时遇说:“我是单身,又是孩子堆里最年长的那个,每次放挂鞭,其他人让我去,小孩子们就推着我上。”
    那些小孩子有的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自家哥哥/叔叔/舅舅的一个普通同学,还有些应该是听大人说过什么,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近乎天真的恶意,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芒刺在背。
    他皱了皱眉,忽视掉因脑海中上浮的记忆而产生的不适,继续回忆。
    “我妈在附属医院上班,小时候她过年加班,我去医院找她的时候,在急诊看见过放炮被炸断手指的人。”谢时遇说,“断指放在那里的时候,你一时间根本意识不到那是什么,你看到手掌的骨头露出来,血肉模糊,第一反应会是再看一眼,然后你就会看到……”
    “好了。”仲廷开口打断他,“别想了。”
    谢时遇转过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我提前说过这件事,但……”他没说下去。
    “总而言之,小孩子们让我去点炮,我推脱很多次,总有几次推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点。”他回过头看着远处的花坛,“上去的时候周围围着一群小孩,我让他们站远些,他们不干,反而争着抢着往前凑;但等到真的弯下腰去点火的时候,周围早已经没有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到屋檐下,正捂着耳朵和大人们站在一起,看我身后噼里啪啦的爆竹。”
    那副画面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谢时遇脑海中,无论过多久想起来,他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他一个人站在空地当中,身后是炸响的鞭炮,远处是热闹的人群,而让他决定来到这个地方的人站在人群后甚至没有看他,那一刻心是空的,“孤立无援”这个词在他的亲身体会下,为这段记忆添上了一个注脚。
    谢时遇拿起奶茶喝了一口,说:“有时候你真的不知道哪件不经意间的小事就能一直留在记忆里,很久之后就代表了那一段时间。”
    对仲廷也是这样,谢时遇想,他不知道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埋下的种子,可能在正式开业那天、仲廷接过他手上的烟站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动了。
    “但细数起来,很多这样的记忆中的小事,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不太好的情绪。”谢时遇说,“可能人就这样,把能刺痛自己的记忆留下反复回想,却会忘记最普通的每一天。”
    他意识到,可能过去的那些被强行压下的难堪、尴尬、愤怒、空洞并非那样容易被忘记,时间留下的印记,只能任由时间去消磨。
    一颗奶糖突然送到他面前。
    谢时遇垂眸看了看那颗糖,抬手接过来,又去看把糖给他的人。
    “你也可以记住最普通的每一天。”
    仲廷说:“只要足够甜。”
    谢时遇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就是你每天都在吃糖的理由吗?”他说。
    仲廷说:“听起来我像是马上就要得龋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