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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揣测、会联想——认定他也许是受了情伤、又因为母亲去世的打击而一蹶不振——进而变得讳莫如深,每每只能欲言又止地关心他。
仲廷多次解释都被长辈当作掩饰,哭笑不得之下又无可奈何:他暂时并没有离开榕市的打算,于是只能任由这个误会发展下去,毕竟误会的出发点只是因为舅舅舅母担心他。
黄一珊告诉他有这么回事后,也没再深入这个话题,仲廷把她送回家,和等在客厅的舅舅打了个招呼,没多停留,就开车返回榕树街。
谢时遇还在店里,仲廷从后门进去,走到亮着灯的休息间外,看见里面的人,却没敲门。
过了一会儿,谢时遇活动着手指和手腕往后靠,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口:“我……”
他把剩下那个字憋回去,气笑了:“你怎么没声音的啊,吓我一跳。”
“看你在忙,”仲廷进来关上门,“抱歉。”
谢时遇的心脏现在还在剧烈跳动,他拿过一旁的奶茶喝了两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仲廷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前。”
“……”谢时遇一口奶茶没吸上来,“你就站在这里看了十分钟?!那我要是没发现你呢?”
仲廷笑道:“等等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
谢时遇瞪着他,片刻憋不住笑了:“你过来干嘛,怎么不回去,挺晚的了。”
仲廷拿出手机:“有个好玩的东西给你看。”
屏幕转向露出些许好奇神情的谢时遇,上面是一张占满整个屏幕的照片,红底白衬衫,十八岁的男生微微弯起嘴角,神情中有说不出来的矜傲。
谢时遇只扫了一眼,就抬手捂住了脸。
仲廷忍笑道:“怎么了,不舒服?”
“你还问,”谢时遇放下手,又好气又好笑,“干嘛啊,互挖黑历史是吧。”
“是吗?”仲廷疑惑道,“我听说好像有人认为我那张还挺可爱的。”
谢时遇往他身上扔了颗糖,笑骂:“你差不多可以了,我可没偷偷说你什么。”
仲廷抬手接住糖:“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谢时遇说:“你话题换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仲廷终于笑出声。
“除了照片还有一段自我评价,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念给你听。”
谢时遇一头问号,收拾电脑起身拉着他往外走。
“这么晚了快回去吧,”他说,“看你困得都神志不清了。”
仲廷任由他拉着,在他锁门的时候还接过了他手上的背包。谢时遇锁完门抬头,正好对上一旁仲廷的目光,两人沉默片刻,而后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谢时遇别开视线,仲廷的目光却还落在他脸上。
“你累吗?”
谢时遇又转过头去看他:“还好,怎么?”
仲廷说:“想不想去三中看看?”
谢时遇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声道:“……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有点疯。”
仲廷笑道:“去吗?”
五分钟后,两人站在三中后门外,彼此对视一眼。
后门附近是原先的教职工宿舍,宿舍区和校园用围栏简单隔开,可以钻的漏洞有很多。后门附近有几处围栏空隙,历经数次整修依然存在,虽然位于一些一般人不会去到的角落,但对于一部分三中学生来说根本不算隐蔽。
很巧的是,眼下站在三中后门外的两位,都属于那“一部分”三中学生。
两人轻而易举地从一个半人宽的空隙走进三中校园,慢悠悠地走到操场。
旧城区市中心的校园面积并不算大,两人毕业多年,校舍年年都在翻新,除了这片操场和高中部教学楼,其他地方其实已经找不到太多他们还在三中时的痕迹。
谢时遇说:“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进来过了,这里变了好多。”
仲廷说:“除了操场和那栋楼,其他地方都重修过了。”
他示意高中部教学楼。
谢时遇说:“你后来回来过?”
仲廷说:“去年来给一珊开过家长会。”
谢时遇想了想:“一珊现在的班主任是老李吧?”
“对,”仲廷笑了,“是原来你们班的班主任,他们叫他三饼。”
谢时遇笑出声:“这个外号竟然还在。”
“因为老师们也这么叫。”仲廷看向他,“去年家长会的时候老李留我说了几句话,提到他当年有个学生很厉害,是那年榕市理科第一,问我知不知道。”
谢时遇极力克制也没法控制唇角上扬:“今年之前我们还不认识。”
仲廷说:“但我现在可以对老李说:嗯,他确实很厉害。”
谢时遇离开跑道,在足球场上坐下,仰头看着夜色中仲廷不太清楚的面容。
“你这样一本正经地夸我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仲廷在他面前单膝蹲下,手肘搭在膝盖上偏头想了想。
“那很可爱?”
“这件事过不去了是不是!”
谢时遇哭笑不得,他面前的仲廷手掌一撑在草地上坐下,离得近了,谢时遇能够很清楚地辨认出仲廷脸上的笑意。
夜晚的校园其实是有点可怕的地方,路灯昏暗,教学楼漆黑一片,操场的大灯没开,空旷的场地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谢时遇分不出半点心思去感知周围的环境,他的全副心神都被面前的人吸引,仿佛掉进了一个被精心设计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