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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吹入屋门,将门内三尺地面都打湿了,可她扔不肯关上门,就将那银枪置于膝上,神似若有若无地抚摸着。
有人踏着风雪缓缓进门,那急促地脚步忽然迟疑,沉郁茹忽然期盼地抬眼,可目光里分明没有神采。
是杨逾和张瑞书,二人在门口停驻了许久,神色似乎也被这穿堂的寒冷冻住了。
张瑞书终究是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垂首间落下泪来。杨逾湿漉眼睛更深邃了些,如暴风前的海面翻涌着,整个人都沉静得可怕。
那杆银枪,明明与沉郁茹的一身素衣颜色相差不大,却分外刺目。
杨逾深吸一口气,不肯让自己哭出来。二人而跪,张瑞书已然不敢再看周遭周遭景象,随之深拜了下去。
沉郁茹已无力做什么回应,眼眶干涩地已经不再湿润,任两人无言拜过。
“夫人,太子到了。”通传的小厮也不再高喊,只到了近前低声通禀。
还未等沉郁茹起身,徐佑已然大步迈进门来,震惊尚在神色中没有退去。
从理政殿到辅国将军府,一边未安排妥当便又来了靖安将军府。这是他涉政以来最手忙脚乱的一日。
未做言语,徐佑向沉郁茹施礼,郑重地俯身拜下去。或许这一礼早已超越君臣之份,可他觉着理应如此。
“夫人…节哀。”他不似往常那样平和震惊,却尽量显得有条理。
见着太子,沉郁茹原本空洞的眼神,这才如刚刚魂魄附体般动了动。
不过却似换了个人似的,抛却了平日如春如水的温和,更似手中的冷铁般生硬。
她从来都不是能被苦痛击败的人,这会儿缓缓起身,银枪与地面轻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被她紧握在手中。
“昭宁侯…绝不可活。”她低声道,那声音略微嘶哑,如三九的冰棱一般刺人。
这或许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说这样的狠话,却早已打定了不会是空话。
杨逾半晌不言语,这会儿却应声:“嫂嫂要什么助力,尽管说。”
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他似乎格外冷静,连悲伤的情绪也被目光中的深邃淹没。
“景舟!”沉郁茹唤道,周身气势竟然胜过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傅其章。
立在一旁的景舟即刻上前一步:“夫人。”
“去将昭宁郡主截住,带回来。”沉郁茹说得干脆,哭久了的眼睛通红,也从未有过的冰冷。
“是!”景舟毫不犹豫地答道,即刻便迈步而去。
众人本以为沉郁茹会沉溺悲痛,至少不会这么快去考虑这些事情,可没成想现在的人竟然愈发坚韧起来。
徐佑犹豫道:“昭宁侯送来折子,说嘉宁大军是与北藩交手中覆没的…恐还不知晓有幸存将士抵京。”
沉郁茹虽然看着出神,可却将话外音听了个清楚,这是在担心贸然出手将昭宁侯激怒。
她手指抚了抚银枪,道:“若将姜斓放回去,只会引得他更肆无忌惮,没了顾忌说不准即刻发兵京城。”
很难相信这样有条不紊的话,是从刚刚痛失所爱的人口中说出的,徐佑内心暗叹。
“嫂嫂要把她留下?”杨逾问,想着这是要彻底把人做个人质。
“是,有些帐要算了。。”沉郁茹看着卷进来的雪花化为雪水,眼眶被冷风吹得生疼,却没了泪水来润。
她面色还苍白着,单薄的素衣却似铠甲一般:“若置之死地却不杀我,我必后生。”
到现在,她越发理解傅其章为何一身不驯的傲骨了,若心无旁骛,即便是雷霆之势又有和惧。
……
北境的大雪早已将满地的血迹掩埋,堆起一个个雪包。除了尚还七零八落立着的刀剑与大旗,仿佛没什么能证明这里曾经是战场。
可那样惨烈的厮杀,却是经过的人难以忘却的,满地的鲜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人,迎面刺来的刀剑。每一幕都会把人困在地狱的门口,回不得人间。
傅其章就在这样的阎罗殿门前,由那层层铁链锁着身体不能动弹。四周黑雾弥漫,令人不能顺畅呼吸。
“元十,跟我回家吧。”一身水色长裙的沉郁茹伸出了手,可他却无力的半合着眼睛,迫切地想回答但发不出声音,酸软的手臂已经挣不开禁锢的铁锁。
那一身水绿长裙,忽然化作点点光亮,在团团黑雾中蔓延…直至四周一片白亮。
傅其章被刺得闭了眼睛,再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周身依然动弹不得。他看见了不甚熟悉的帐顶,周围是明亮的光还有模糊桌椅陈设。
是阎罗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好住的屋子,还是阎罗殿本就光明如昼。
光亮太刺眼了,一片白亮模糊中,忽然来了片阴影到他身前,传来声音:“醒了?”
那声音自高处传来,傅其章又闭了眼睛使劲蹙了蹙眉头,挣扎间竟能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那片阴影是个人影,他脑中还空白着深吸了一口气,让混浊了许久的心肺得了缓和。
“大将军可有哪里十分不舒服?”那声音复又传来,声音低沉熟悉。
傅其章适应了光线后移开了手臂,他躺在铺着羊毛毯的榻上,身边的人顺着一身毛裘看上去,正是北藩真阳小可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真阳没能逃过昭宁侯的追捕,也丧命了。
可榻边的火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身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还有这柔软的羊毛毯…每一处都在告诉他,他还活着。
“我…”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不由得平吞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