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页
虽然那富户不愿自己儿子暴尸荒野, 但拗不过自己夫人家大业更大,只得含恨将自己的私生子草草用席子裹了丢到了屠仙宗的地界儿。总想着等天色暗了了, 再把尸首敛回来,好歹下葬了。
张仲琰发现的时候,这供者方才息了气, 皮肤上还有着温热的温度。他先是遣了弟子去将这尸首捡了回去,便即刻通传了寒诀。
寒诀赶到的时候还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雪青色的里衣,尚还睡眼惺忪。本是心里还有气, 但是见了张仲琰是因此才扰到自己,便长吁一口,压下心中怒火, 说道,“我瞧瞧。”
他细致地绕着尸首转了一圈, 掀了席子看了供者的双腿,又轻轻碰触了下皮肤的韧度。这才拍拍手,点点头。
寒诀这一番动作完毕, 玄天赦才推着白凛姗姗来迟。
方才张仲琰派人通传的时候,寒诀和玄天赦便兵分两路, 一人先行去查看供者,而另一人便是玄天赦去与白凛通气, 让他做好准备。
白凛的状态看似还好,这几日来见了许久未见的师父,就连当时妹妹去世的悲痛欲绝也冲淡了不少。他稍微能加些饮食了,气色看着也红润了起来,不复往日那般苍白无血色,眼眸中也宛如当年玄天赦与他初见那般的清亮了。
白凛有些不忍心地瞧了几眼供者,叹了口气,“他看上去也不多二十来岁的模样,怎得就忽然暴毙了?”
“是他当家主母看不惯他私生子的身份,便想了个法子将他毒害了。”张仲琰解释道,“方才我拾到他的时候,便差人打听过来,也算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儿。”
白凛点点头,“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玄天赦道,“他会的,放心吧师兄。”
寒诀朝屋里的塌子努努嘴,张仲琰便了然地将白凛打横抱起,轻轻放置在了塌子上面。
白凛有些紧张,可看到师父与师弟那同样担忧的面庞,却是含起一个笑意,说道,“不必担忧。屠仙宗何等好药没有?就算是割骨片肉,也不会痛的。你们两个勿要担心,若是瞧不了这血腥场景,便出去候着好吗?”
他说的殷殷切切,却让玄天赦心里更为一酸。明明白凛才是那个要受到伤害的人,可他却偏偏反过头来安慰着自己与张仲琰。他的师兄啊,到底如何才能改掉这先他人之忧而忧的毛病,让玄天赦能放下心来呢?
“不必,凛儿我愿陪着你。”张仲琰上前一步握住白凛的手,那手冰凉如玉就像他的主人一般。
玄天赦虽无言语,但却还是站定在了床脚一侧,用动作表明了自己的抉择。
寒诀见这二人都为白凛忧虑,便是冷哼了一声。他还未曾告诉玄天赦,自己再救治白凛之后,许是会浪费大量的气力,便是连修复过后的白凛都不如。他心里有点吃味,虽是自己未说,但瞧着玄天赦只担忧他的师兄,也是心里不舒坦极了。
他走上前两步,一把掀开了白凛空荡荡的裤管。
那伤口该如何形容呢,丑陋的红色伴着奇形异状的愈口,活脱脱得像长了两个肉瘤一般。
就连玄天赦都倒吸了一口气,险些惊呼出声。白凛更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伤口,含着泪扭过头去。
只得张仲琰一眼,双眼发红地盯着白凛那一双被截断的腿,就连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他紧抿着双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泄出来。
寒诀也是叹了口气,将一粒丹药递给张仲琰,说道,“鬼佛,你去将此丹药喂给你徒弟,他便能陷入深眠了。”
张仲琰连忙接过,就着茶水将丹药给白凛送服下去。
不大一会儿,便见白凛上眼皮磕了下眼皮,已是昏睡了过去。
玄天赦见状,上前大声呼唤了几声白凛的名讳,见白凛一星半点的反应都没有,这才对寒诀点头示意。
寒诀从旁拿出一弯砍刀,将仙气注入其中,便只见那弯刀的全身覆盖着绀色的气息,漂亮极了。源源不断的仙气输入到了弯刀之中,便见弯刀渐渐变了颜色,就连看上去都透露着一股子的冷冽感。寒诀见将要完毕,便是更努力吐出仙气,直到那弯刀被绀色的仙气笼罩一遍又一遍,就连色泽都变得深了起来,寒诀这才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断了白凛那像肉瘤一般存在的部位。
可该流出的鲜血,玄天赦却未曾见到。白凛被截断的切口就像是一团死肉,没有一丝生气。
玄天赦嗟叹,只道这着实证实了白凛是真的为尸首成精,没有半点反驳余地了。他望向张仲琰的方向,却见张仲琰只死地盯住白凛的方式,一只手还紧握着胸前的衣襟,着实紧张极了。
玄天赦见白凛是一点罪也未曾受,可那边的寒诀却已是冷汗布满了额间,不停歇地往下流淌着。他便是蓦地心脏便抽搐了一下,见寒诀脸色比着白凛更加惨白,心里一惊。他竟不知寒诀为白凛此事,还要付出如此精力。
他匆忙从怀中掏出手帕,可动作中却狼狈地将手帕掉在了地上,竟是拾了两次都未曾捡起来。
玄天赦有些失控,他不知自己是怎的了,见寒诀有事,竟是如此过分的担忧,反而超了白凛。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莫不是他听多了寒诀的花言巧语,真的动了心思?不会真的动了心思吧……
玄天赦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却放弃了拾起帕子,只牵着衣袖为寒诀抹去了脸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