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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勾着唇角垂着头,一双漂亮狭长的眼睛轻轻合着。他依靠着斩龙台中部的一根柱子上面,双手抱在胸前,好似就在浅寐一般。
可玄天赦真是连他身上的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胸口处有着灼烧的痛感, 玄天赦茫然地低头, 却是见到寒诀曾经送给他的鳞片闪耀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又灼又热地滚在手心之中。
他不管不顾地将鳞片扯了下来,也不在乎那滚烫的热度, 是否已经将他的手心灼烧成了一团烂肉。
玄天赦跪着向寒诀的方向爬行而去,他能感觉到手中的鳞片愈发灼热了起来,烧得他整条手臂都开始麻木了起来。但是他却不敢停下, 只因着他能感受到那鳞片渐渐消失在自己手中的模样。
他顾不得是否前路有天帝阻挡,也听不见周遭是否洮封神君和云妤已经到了斩龙台下。他只心里眼底唯有寒诀一个人,只瞧得见寒诀一个人罢了。
玄天赦尚还赶在鳞片消失的最后一瞬间,扑在了寒诀身上。
寒诀本就体冷, 如今更是冰凉。与鳞片消失的温度差之千里,却都是让玄天赦心碎的程度。
没了自主支撑的寒诀在玄天赦的大幅度动作触碰之下,往旁边歪倒而去。玄天赦只是托着他的身子, 喃喃自语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他没有比现下更恨自己的时候了, 他为何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为什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天帝对寒诀下手,更恨自己为什么是那二位的亲生儿子。
“寒诀……你醒醒、你醒醒。”玄天赦不住地靠着寒诀,向他身上输入法力去温热他的身体。他甚至脱下了外衫, 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拥抱着寒诀的尸体。
可是没用。
寒诀已是故去,他身上没有温度没有呼吸, 更不会回应玄天赦的呼唤。而他的身子愈发凉了起来,再也追不回从前的样子了。
玄天赦拨开寒诀凌乱的发丝, 那发丝上还裹着些许天帝抽出来的血迹,他看着寒诀那张依旧漂亮到不可方物的样子,将自己的额头顶了上去。
他疯狂地亲吻着寒诀的整张脸,不止那张薄唇,更有恨不得要将寒诀吞下去的架势。
他本就因为之前的心伤而吐血,现下更是唇边黑血止不住。他口中的鲜血和着寒诀脸上已经干涸的,淌在了一起。
再也不能分开。
恰逢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这九重天本就在云层之上,便是乌云从四面八方往着斩龙台汇聚而来,竟然让斩龙台剧烈晃动了起来。
玄天赦看着那低沉近在眼前的云朵,却是下意识便抱住了寒诀的仅余下的躯体。
他紧紧地将寒诀箍在自己双臂之间,只恨不得现下有针线将他们永生永世地缝在一起。
寒诀从前的音容样貌,样样在他眼前回荡。
他是护了自己多少次……他是护了自己多少年。
玄天赦笑着看向天边的黑云,他知道有些风雨欲来了。他不知道这场天雷劈的是谁,可他宁肯随着寒诀一同,在这场天雷之上,粉身碎骨。
洮封神君和云妤站在斩龙台外,看着天帝对寒诀下了手,看着玄天赦冲上前去想要与寒诀同生共死,更是看清了这天边的黑云压顶。
天道是发怒了的。
洮封神君蹙着眉头看着天际渐渐汇聚在一起的黑云,不着痕迹地捋了捋自己的袖口。
而云妤却是垂着头,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她的眼眸是没有什么感情存在的,可笑意却让她整个人合着一份诡异在。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天边的黑云上,那是他们数万年来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就算是天道要降下天雷去惩罚人,便也是晴天霹雳,从没有这般骇人过。
洮封神君说道,“天道真的生气了,可我却也按照天道所需的阻止过了,为何又会造成这等后果?”
云妤哼了一声,说道,“故而便是你成功阻止,天道也会发怒,既然如此都有一场浩劫,你还偏偏要阻拦他们两个挚爱之人的相守相伴。果然,洮封神君是不能体会这等感情的。”
洮封神君却是没有直接接上话,他深深地瞧了自己左手边的云妤一眼,摇了摇头。半晌,他才说道,“云……龙神总是有感情的,但合该不是对天帝和寒凌神君。”
云妤微微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是谁不必您来提醒,天帝与赦儿也该是我在这天宫之间最最亲的人。我能坐在龙神这个位置上面,便是天道已然对我认可了,由不得旁人多说几句。”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天雷朝着斩龙台上轰然而去。台上三个人挨得近,却不知这雷到底是劈向何处的。
玄天赦只将寒诀的尸身护在怀里,用自己本就单薄的一张脊背承载着天雷即将要袭来的痛苦。
这天雷与劈白凛的远远不同,他带着炽热的火焰与重击,像是咆哮着一般朝着三人方向而来。
玄天赦抵着寒诀,重重地合上了眼睛。
粉身碎骨又如何。
总归是连着血肉骨渣混在了一起,从此再也分不开罢了。
可他等了许久的天雷,却是没有砸到自己身上,而是偏颇了几分朝着天帝而去。
天帝自己也是愕然,他知晓自己在斩龙台上杀了根本不是龙的仙兽会惹天怒,却未曾想过这天谴竟然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