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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着脸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秦慕言拿被子裹住自己脑袋,身子蜷缩成团状,任陆云琛怎么扒拉,都不肯露面,薄被里空气稀薄,像个蒸笼一般浸着热腾腾的水汽,憋得他脸颊通红,呼吸急促,小心脏扑通扑通得跳得欢实。
陆云琛知这小东西定是羞的不成样,索性将蜡烛吹灭,静静地躺在一侧,戳了戳一小团,笑眯眯地温声道。
“时辰还早,睡吧。”
秦慕言躲在薄被中一动不敢动,只等着四周围安静下来,隐约听见远处稀稀拉拉的蛙声和蝉鸣,他才露出半个脑袋,瞧了瞧身侧的人,姣姣月光下,见陆云琛平躺着,已经睡熟,才大呼一口气,暗自敲了敲自己脑壳,实在是太丢人,只希望他明日醒来,就将这事全部忘掉。
转日,清晨第一声鸡鸣响起,陆云琛睁开眼,秦慕言尚在同周公约会,鼻尖伴着呼吸抖动,嘴唇微张,杏眸紧闭,肿得像棕皮核桃,连原本白嫩的眼尾都泛上粉意 。
他捻手捻脚地下炕,从鸡窝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蛋,天色阴沉,乌黑的浓云绵延,笼罩着整个村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闷热,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将鸡蛋煮熟后,他拿帕子裹住,敷在秦慕言的眼睛上,突如其来的热意让小家伙皱皱眉头,哼哼唧唧地偏头想要躲开。
“夫君,烫...”
“乖,别动,敷一会儿就好了。”陆云琛分神抓住两只胡乱扒拉的手,按在腿侧,滚动着鸡蛋给他消肿。
热意一阵阵袭来,原本肿胀沉重的眼皮逐渐轻松起来。
“刚刚出门,看这天阴得很,怕是要下雨呢。”陆云琛背抵着墙头,手中的动作未停,温声道。
秦慕言支棱着脖子,想要起来看看,陆云琛微微用力,将人又按到在炕上,趁着鸡蛋还留有余温,再给他敷一会儿。
“再躺会也无妨,咱们今个儿休息一天吧。”
“不出摊了吗?”秦慕言挣扎未果,直挺挺地躺平。
陆云琛短短应了一声,良久沉默后,“阿言,我们去祭拜下岳丈吧。”
秦慕言一愣,心里蓦然慌乱起来,他摆摆手,支支吾吾地拒绝道,“不、不用去了,我小爹一向喜静,不....不喜欢被人打扰。”
陆云琛听此不免有些疑惑,秦慕言自嫁进陆家至今日,已有月余,怎么从未听他提过家中之事?若不是昨个夜里,他还尚不知他小爹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他的娘家人呢?为何连面都没有露过?难不成,是陆李氏所说的冲喜一事,秦慕言跟家里闹翻了?
他斟酌着试探道,“岳丈如此挂念你,我们还是去一趟吧,给岳丈大人烧些纸钱也好。”
秦慕言心中乱得很,哪里能注意到陆云琛称呼他小爹为“岳丈大人”,记挂着自己那缺德爹和后娘还在村里,若是带他过去,碰见了可如何是好?他被不明不白地卖到陆家已有些时日,陆云琛都不曾过问一二,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出要回村祭拜他小爹呢?是因为昨个儿的梦吗?
拗不过陆云琛,他又实在思念小爹,待置办了香烛和黄纸后,秦慕言忐忑地带着他往自己村后的山头祖坟走去。
一路上他思前想后,衡量许久,总不知该不该同陆云琛说说自己家中的事情,每每下定决心,临了,又犹豫起来,自己爹好赌成性,又贪财图礼,如若不是这般,怎会将他卖给别人家冲喜,那后娘,也是个蛇蝎心肠的,万一被陆云琛知道了,怕不是抓紧要蹬开他这个麻烦精?
一想到他可能会离开自己,慌乱似海潮一般冲击着秦慕言内心脆弱不堪的城墙,赶到嘴边的话,越发说不出口了。
陆云琛直觉这小家伙有话要同自己说,此时见他沉默无语愁眉紧锁,一副这幅鬼见愁的模样,又不好开口发问,只得由着他闷着头,直愣愣地快步往前走,时不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下自己,欲言又止地继续前行。
俩人亦步亦趋地登上了后山,路虽有些崎岖,但不很陡峭,长时间的锻炼,陆云琛体质较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这会儿大气都没喘。
小爹的墓葬在密林深处,加之今个儿天阴的厉害,墓碑四周蔓延着朦胧的雾气,陆云琛走进一瞧,墓碑上歪歪曲曲的刻着几个字,他仔细辨别了下,正中是“先父初赫之墓”,落款是“子秦慕言所立”。
秦慕言“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头,再抬起时,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陆云琛识相地后退几步,将这里留给他,自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遥遥地望着他的身影。
秦慕言将肆意生长无人打理的野草揪掉,拿衣袖擦抹干净黑漆漆的墓碑,跪坐在墓前,奚奚索索地掉着眼泪,一面将带来的黄纸叠好扔进火盆里,一面同小爹说着这些时日的事情。
放在两个月前,他绝对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被人一如既往地悉心照料,好生呵护,而他,竟还没出息的对这个人,动心了。
虽不知陆云琛对自己抱的是何心思?但秦慕言不得不承认,这人已经深深扎根在自己个儿的心里,发了芽,生了枝桠,再拔除不掉。
墨色乌云压得更低了,山上起了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陆云琛待他情绪稳定下来,径自走到坟前,掀起衣摆,跪在初赫的墓前,双手伏地,深深地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