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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丢了还记得寻。
至于那玉,的确在他手里。准确地说,是萧御回那夜从地上捡到的。
再往前追溯,鹿角玉是他送的容虞舟,用来堵住哭闹的容虞舟的嘴的,当初容冠书说得好听,言辞凿凿地说是送自家的儿子给他当伴读,可那时候他都可以十多岁的年纪了,至于要一个三四岁的小童做伴读?
送来了他也是带孩子。
果然,不大的奶团子容虞舟进宫以后不是撕书撅笔,就是拿他的衣袖子抹眼泪鼻涕,就连睡觉也不安稳,要人拍着肚子哄睡,有一日他实在没法子了,才把容虞舟带到自己的私库里找好东西哄他。而容虞舟也不贪心,选了鹿角的青玉就不哭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御回回想起来那段经历,还会忍不住无声扯眉。
当下亦是如此,白衣男子睫羽轻动:“那玉很重要?”
容虞舟点头:“当然,那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很重要的人送的。
萧御回心湖微漾,眉间隐笑。
“你就不问问是谁送我的么?”
“是谁?”
容虞舟笑得更真诚且粲然了,话语里还挟着些佻意:“那可是我的未婚妻给我哒~”
未婚妻……
萧御回险些没忍住就捏碎了瓷盏,面上神色可谓含蓄无垠,细品下来掺着些许的喑哑:“未婚妻?”
“对啊,我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媳妇儿,我爹说那玉就是我未婚妻给的,等我满二十了就要去迎娶她了!”
什么未婚妻之事都是他信口胡来的。
在外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这一套容虞舟造就了练得炉火纯青。
但他言辞格外认真,萧御回思致也愈发微渺。
明明他之前给了玉佩只为了哄小孩不哭,他不想这玉在容虞舟口中倒成未婚妻送的。
容虞舟嘚瑟完,看萧御回不说话,以为他在羡慕,随即拍拍萧御回的肩膀:“是我的过错,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你现在没见到就算了,能不能替我掌掌眼,平时看看娇莺楼里可有那玉佩的踪迹,我总觉它不会丢多远……”
而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东西砸了脸。
一个香囊迎面而来,容虞舟只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吓到要翻开了。
“哪个糟心玩意儿砸我?”
可有了一个,便有了数个。
无数个香喷喷的软包砸来,其间还杂着香囊和瓜果等好些玩意儿。
这阵仗容虞舟之前来见过。
是楼里的客人见到容貌出众的姑娘才有的待遇。
而容虞舟的好容貌自打出生起就被外人夸耀,据说先帝在世时还曾叹息容虞舟怎是个男娃娃,否则就已经和太子定了娃娃亲。
后来容虞舟整个人长开了,也还是顶顶俊俏的模样。
这也养成容虞舟对自己容貌颇为自傲的脾性,可容虞舟不想他今天不过忘记抹黑了脸就落得如此下场。
接过飞来的帕子,容虞舟就见下头的玉姑娘不知何时退下了,满大厅的男男女女此刻都看着他这开窗半露的看台,嬉笑一片。
“好俊的小公子,可是娇莺楼新来的小倌?”
“旁边那个也不错。”
“只有一个是小倌吧,一个是主客,就是不清楚哪个是小倌了。”
“这还用猜?一看就知道那个红脸龇牙的是新来的。”
“我猜也是,那个小东西脸皮薄,红脸呲牙的样子还挺别致。”
“就是,就是,瞧这小刺头模样,还挺带劲儿啊。”
怀宁风气不紧,官人家养几个小倌都是常事,只是不拿到外头大肆宣扬罢了。娇莺楼本就是声色之地,自当放得更开。
这会子嬉笑声里杂着哨响,台下人手上动作还不停。
砸帕子,砸瓜子花生也就算了,甚至还有砸甜瓜的。
瞧着拳头大的甜瓜顺着雕窗而入,容虞舟一惊,下一步就因接住甜瓜而撞在一旁的地炉上。
关键时刻,他被席位旁落座的男子护住了他,随之他的屁股多出了糙砺之感。
被摸了屁股的容虞舟:!
没想到容虞舟穿着开裆裤过来的萧御回:……?
刹那间,好处万籁俱寂,丝竹管弦的悦音在容虞舟耳侧消散而去。
谁也不想会如此。
容虞舟不想,萧御也不想。
但显然是容虞舟这个被摸了屁股的更惊讶,扔了手中那个碍事的甜瓜,少年一窜三尺,脸蛋子也红的不像话:“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少年虚张声势,毫无威慑地骂了句萧御回听不懂的话,语调软软的,大抵是南部那边的吴侬软语。
萧御回笑了,摩挲着手指像是想要抹去方才触到的热感,也还记得自己小倌的身份,声音压得低缓:“若是我不护着,容公子就掉下去,而且容公子闹的声音小些,小心被给外头人给听了热闹。”
容虞舟自然不想烂了裤子掉下去,也不想外头人开热闹。
等他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台下,他瞧见下头的人果然个个目光灼灼地在看他热闹,有几个竟还打算继续扔甜瓜。
而他的好友王穆瑜也夹在其中,桌上的果盘都空了去。
容虞舟捂着屁股躲后一步,整张脸就和掺了颜料的砚台一样,各色交叠,好不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