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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经在心中狂热燃烧过的熊熊烈火,那匍匐在宗主脚边时的痴迷,仿佛如潮水退却,现如今心头空落落的,她似乎忽然找不到支撑自己往下走的勇气了。
成宣见她神情迷乱,也不愿再逼迫她,便和延景一道出去了。她先命人锁上牢门,再对晁凌说:“睢宁姑娘是个聪明人,今夜先让她想一想。”
晁夫人忧心忡忡,被晁凌劝慰着,带走了。她对延景道:“你跟上去,他们今夜不能回府,也不可接触任何外人。总之,在晁睢宁答应我们的条件之前,你得好好看着他们。”
晁家的千金小姐都审问过了,也没什么不敢做的。延景满口答应,快步跟上去了。
若自己错过了,才后悔没有接受对方的心意,一定会难过一辈子。
不,她等不及裴誉回到永安了,她现在就要把心中的话都对他一五一十地说一遍。
定西城外,此时正是白草黄云,饕风虐雪的时节。裴誉站在定西城楼之上,往褚阳方向远眺。
城门守备恭敬禀报道:“定西城城墙已用夯土加固,每座城墙上均筑有砖垛口,以防敌人袭击,也可以隐身此处射远。”
裴誉不语,走到其中一处砖垛口半跪下。城门守备是新上任的,并非定西军的人,此是见世子半跪,一头雾水。裴誉转过头来,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已含着厉色和威压。边境承平数年,早没了往日的忧患意识。守备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夺过侍从的常弓和马箭,一并递给了裴誉,自己也差得软了半边身子要跪下来。
那马箭箭镞如墨笔尖头,被裴誉架在了弓弩之上。周围数人都等着看那箭能射至何处,没想到裴誉拉满了弓,却又缓缓松开,对守备道:“换一把。我要大弩。”
守备想劝说,却见裴誉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别说大弩,光是常弓,要拉满也是需要本人臂力超群。这永安来的世子殿下未免太过托大了,竟敢要求使用大弩!
这定西军入城已有两日。驻扎城内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操练。尤其是领兵的裴誉,这两日几乎走遍了定西城防据点的每一个角落,城墙、马道、角楼……都巡视了一遍。
光是巡视倒还好,裴誉巡视时总会发现御敌时各处可能存在的漏洞。这可苦了城中军士,不仅要日日练兵,还得抽空修葺。
这才两日,原本驻守在此的军将已有了不少微词。也不知这些话传到世子殿下耳中了没?在他们眼里,这人虽是定国侯之子,但带兵出战已是几年前的事情,如今还指手画脚的模样,真叫兄弟们不服。
守备漫无边际地想东想西,侍从已把大弩带了上来。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与其说是欣赏世子射箭之姿,倒不如说是要看看世家子弟的笑话。
定西军当然乖乖听他的指令,咱们原本驻守的将士们,可跟裴誉没什么交情可言。
裴誉搭上马箭,已是拉满了大弩。数人面面相觑,看着这小子脊背挺直,如松柏挺立,似乎毫不费力,莫非自己要被打脸,他真能射远?
第76章 千般业
不知何时, 城楼之下,门缓缓打开,有兵士策马出城外不远处, 放上了习骑射所用的靶子。
此时, 弩如满月之状,众人耳边皆传来破风之声,马箭已朝着城楼下的靶子直直射去。
众人按捺不住,凑上城楼垛口往下瞧,那箭竟真的刺入了靶心处。裴誉沉默不语, 起身把大弩交还了侍从。
几人怔怔望着对方,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守备讷讷道:“小的有眼无珠, 世子果然是功力精湛啊!”
裴誉却命人又拿来一枝马箭,细细把玩后道:“箭镞目的, 应当是为了射穿甲胄。你们研究过西凉俘虏所着的盔甲吗?”
众人相对无言。裴誉竟拿着箭,想要往守在城楼上的士兵身上刺,守备大惊失色,士兵也是猝不及防。
裴誉收了手上动作, 并未真刺下去,他扫视了一圈, 冷冷道:“你们是该怕。马箭箭镞能伤我军甲胄, 却对西凉人的铜铁丝制甲胄一点法子也没有。我见京中禁卫用的穿耳箭,箭镞细长如针,一旦射中, 便是致命伤, 刚好可对付西凉此种网子甲胄。”
守备此时已是心服口服,大声应道:“世子英明, 卑职们这便去预备。奈何时间仓促,只怕来不及……”
“出征前,我已请陛下调拨。”裴誉大步流星地往城楼下走去,众人纷纷跟上,“图纸已备好,如今加紧铸造,首战后,应当还来得及用。此战据说由西凉二皇子李琮领兵,此人镇守褚阳,与大梁分庭抗礼数年,你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数人旋即应声道。
为了掩人耳目,昨夜一整夜,关系到晁睢宁一案的相关人等都未曾离开大理寺。今日天色熹微,她已迫不及待前往关押晁睢宁的牢房中。怕晁睢宁一时心情激动,延景便和她说好了,在外头等着。
不过多时,大理寺的同袍便会陆续上值,一旦有人发现她擅作主张关押审问晁大人之女,对她兴师问罪不提,这消息更可能泄露出去,传到天机道那儿,就麻烦了。
晁睢宁听得响动,抬起头来。她眼中泛红,似是一夜未睡。
她走近晁睢宁,柔声问:“你可想好了?”
晁睢宁望着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