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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顾淮死后,他们在官场上似乎总是政见相歧,互相攻讦,朝中几乎没多少人知道他们彼此竟有私交。这是他们无言的默契,顾淮是老师,学生不管站在朝中的哪一方,心必须是向着大梁朝。若他们立场不同,便不会造成一方独大,把控朝政的局面。
    可如今,真正妄图想要把陛下当做傀儡,试图颠覆朝纲的人已出现了,他能做的,只有倾尽全力,维护大梁。
    此时,门外的仆役打断了他的思绪:“聂大人,有送给您的信。”
    聂向晚命仆役掩上门,把信中内容细细读了一遍。如今他派出去的人,不止在永安探查,甚至到了各地天机道昌盛之处。只有远离顾玄的势力,才能尽可能避免他起疑,在朝中掀起更多波澜。
    信中道,各地道坛,都有从永安派驻各地的坛主,他们分管各地的道坛事务,管理道徒、收取道徒的种福钱和进行定时的筵讲、敬拜。这些坛主有可能是在竞争宗主之位落败后,不得不接受被架空的命运,遣离永安,与朝廷的“发配”有相似之意。
    因此,顾玄为了防止这些坛主群起反对自己,又会扶植本地道坛的人成为副坛主。这样,坛主和副坛主互相掣肘,谁也不能凌驾于对方之上。这也等于变相稳固了顾玄在永安城的宗主地位。
    而这些分坛,与永安的道坛又是从属的关系。每年,坛主都必须将收集来的种福钱源源不断地上供到永安的道坛中去,顾玄作为宗主,也必须每年定期巡视各地的道坛,让道徒更为虔诚信奉。
    而这一模式,已持续了数年。这次聂向晚派出去的探子,故意去查问的是在宗主之位争夺中落败,不得不在各地分坛中担任坛主的人。这些人与顾玄之间定有龃龉,聂向晚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才能从他们口中探出天机道的背后机密。
    既然已经提到了宗主的遴选,想必继续往下查,定会有更多线索,能知道顾玄的真实身份。聂向晚将信中内容熟记于心,将信纸放在烛火之上,烧成了灰烬。
    成宣的确记得谢家和顾家是世交,两家人常常互相走动,可她在顾府呆的日子少,也不大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见过谢念寒。
    因为担心她着凉,谢念寒便提议先带她回谢府,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坐下来慢慢说。离开顾府后,两人沉默不语地走在路上,成宣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因为她自己也还未曾想好到底要如何开口。
    等到了谢府,谢念寒命婢女带成宣去沐浴更衣,她也没有拒绝,毕竟浑身都是泥水,也不好这样坐在上司面前说话。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谢念寒面色苍白,还时不时咳嗽几声:“少卿大人,你也下水了吧?真对不住了……”
    谢念寒面色通红,手背掩着连续咳嗽了好一会儿:“不,不打紧。我本来就病着,还没全好。”
    成宣记得,晁凌回到大理寺一阵子后,谢念寒便告假不回大理寺了,原来是病了的缘故。她怕再说下去更是耽搁时间,连忙道了声谢,跟上婢女的脚步走了。
    她们穿过重重游廊,成宣试图搜寻记忆,自己有没有来过此处。可她实在不记得她曾和谢念寒如此熟识,连真实身份他都知道,毕竟爹爹把她养在外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顾家还有个幺女。
    难道就是因为世交的关系?
    她摇摇头,决意把这一身泥巴洗掉再想。她们绕过了一处清幽的所在,那儿是后院,成宣惯了仔细观察周边,便注意到后院那儿有一处卧房,和她一路上所见过的都不一样。
    门上上了锁,还站着一个婢女。她有些好奇,便随口问道:“那儿住着谁呀?怎么得锁上?”
    可那婢女头也不回,连应都不愿回应她。成宣奇怪,毕竟是别人家里的私事,她和那头还隔着一处庭院,只来得及匆匆扫了一眼那个百无聊赖地倚在门口的婢女。
    那模样,看着好像有些熟悉,难道她以前见过?
    没道理呀,她进入大理寺后,和谢念寒根本没有私交,怎么会见过谢家的婢女?成宣一旦产生疑窦,就拼了命想解决掉。可她在脑海中搜肠刮肚,仍是没有想起一点线索来。
    莫非是自己自己查案查得久了,脑子里总爱胡思乱想?她实在想不起来,决定还是趁等会儿沐浴更衣的时候,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把这十来年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谢念寒。
    她既要说服谢念寒自己进入大理寺不是心怀不轨,更要劝他支持自己重启顾家一案的调查,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而那一头,注视着她身影的谢念寒放下了方才掩饰咳嗽的手,脸色亦慢慢沉了下来。
    第90章 风云起
    本来还疑惑着, 不知谢念寒有没有跟婢女提及她的身份,成宣梳洗过后,发现为她准备的还是男子的衣裳。她放心地换上, 又跟着婢女往来的路上走。
    成宣还没忘记上锁了的卧房, 还有那个似曾相识的婢女。她刚刚在沐浴时,脑中还滑过一个念头,既然门上锁了,又有人在看着,里面估摸是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难道关着人?好端端的大理寺少卿家, 怎么会把人锁在里头呢?
    她正想趁去见谢念寒的机会,再好好看一看那个婢女,可引路的那位却似乎故意绕过了刚刚经过的那处。成宣开口想追问缘故, 想起她方才也是避而不答。既然是谢家的私事,那么她还是不要干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