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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湛又看了他一眼,料想他被徐铭臣买通,反唇相讥:“你家小妾会蠢到,选在你夫妻二人都在家的夜晚,与旁邻通奸吗?又不是深宅大院,家里少了人不知道吗,进出没有声音吗?”
    “你!”县丞大怒:“你这后生说的什么话,有辱斯文!”
    徐湛没有理会他,刘珂拽拽徐湛的衣袖,二人避开人来到厢房说话,刘珂为难道:“奸夫乃本县司吏,我不便插嘴,看在令尊的关系,上报时如需斟酌则个,本官绝不置喙……”
    听他说起徐铭宏,徐湛摇头道:“一切还待府尊堂上定夺,学生未敢多言。”
    刘珂见他油盐不进,也不再多说,他担心的是开罪徐铭宏,摆出姿态还是必要的,既然徐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还有什么可说。
    徐湛回府衙时,郭淼也已去了抚阳,窗外大雨越发急骤,让徐湛有些担忧。从吴新县回来,他将人犯收押到府衙,一并带回邻里的证词笔录,哑巴姨娘的丫鬟阿七,现在正与刘推官连夜整理他们的供词。刘推官年及花甲,精神虽健硕,眼睛却有些昏花,处理起公文来略显的吃力。这些左贰官中,徐湛却与刘推官最为亲密。
    “府尊大人牧守一府,有着教化百姓的职责。依照寻常的判官,通常会判徐铭臣无罪释放,小妾与人和奸,杖刑流放或从夫嫁卖。以昭天理,正世风。”刘推官翻看卷宗喃喃道:“你说,咱们大人会怎么判?”
    徐湛低头抄写公文,摇头道:“我与徐铭臣相处十几年,存有主观臆想,理该回避。”
    刘推官不满道:“私下里说说罢了。”
    徐湛反问:“如果我所记不错,男女相愿为和奸,按律凡和奸杖八十,有夫杖九十,流放三千里,奸夫奸妇同坐。”
    “不错。”刘推官道,心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净研究这个了。
    徐湛又道:“但《大祁律法集解附例》中有:凡纵容妻妾与人通奸者,本夫奸夫奸妇各杖九十,抑勒妻妾及乞养女与人通奸者,本夫义父,各杖一百,徒三年,奸夫杖八十,妇女不坐,并离异归宗。就是说,逼迫妻妾与人通奸的,亲夫杖一百,徒刑三年。”
    刘珂惊讶:“这么说,你赞同是徐铭臣逼迫或纵容小妾与邻里通奸?”
    “依我对先生的了解,他不会打这个马虎眼。”徐湛认真道:“您也说教化百姓是一方知府的责任,如果此案敷衍了事,将来有不轨者纷纷效法,钻律法之漏洞,逼迫妻妾与人通奸,杀人或达到某些目的,岂非泯灭人性也。先生尊重真理,万不会这样做。”
    “呵,这我倒是没想过……”刘推官迟疑道:“可仅凭阿七的口供,怎么能确定是逼迫而非纵容?”
    “要不怎么说,我仅凭主观臆断呢。”徐湛敷衍道:“我明日一早要去府学考试,这个案子有劳您了。”
    刘推官玩味道:“你真的不存半点私心?换一个人,也许就压下来了。”
    私心?徐湛从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如果徐铭臣真是与他亲厚的尊长,即便是再大的罪过,即便牺牲其他无辜的人,他也一定会尽量遮掩挽救,可谁让徐铭臣不是呢。
    徐湛笑道:“私心人人都有,要看怎么使用了。”
    刘推官知道徐铭臣倒卖祖田家产,将徐湛挤兑出门的事,却不放弃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毕竟是你的族亲长辈。”
    徐湛笑的更加诡异:“您也说以直报怨了。不违义理方为直,我自问遵循义理,没有徇私。”
    “小子。”刘推官指着他调笑:“提醒我今后千万不要得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徐湛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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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神童秀才(上)
    大雨过后,天气稍霁,空气中夹着腥咸的泥土味。这一夏雨水成灾,难得不用打伞的清晨总能让人神清气爽一些。
    韫州城西南,棋盘巷和南星斗巷的交口处,坐落着江淮最大的一所官学——韫州府学。
    它的前身是前朝的达恩寺,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依旧林木耸绣,亭榭岿然,钟声响起时,禅意萦回,绿茵深处有一汪冷泉,碗口大的泉水晶莹如玉,是徐湛最喜欢的地方。然而现在临近秋闱,莫说绿荫丛中,用于院试的广场上也是空无一人,大殿中传出阵阵读书声,那才是教谕授业、生员们读书的地方。
    大祁是读书人的天堂,正榜进士的荣耀是前所未有的。在当今的世道,士大夫最受命运宠眷,人人也都希望家中的子弟能够走上仕途。途径无非是参加那挤破头的科举,进士及第,最好在翰林院有个立锥之地,如果能跻身内阁位极人臣就再好不过——人这种动物,往往是不易满足的,欲望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徐湛身穿水蓝色的直裰,携书童在广场上乱晃,其他待考的秀才都知道“寸许光阴寸许金”的道理,泡在书山文海中不敢怠惰,他却漫无目的地溜达着,惹得小书童连连催促。
    才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俊俏白净,举止斯文,唯独挺直的鼻梁和略高的眉峰显出了几分英气,又不像个寻常书生。他从小身子羸弱,不知外公花费千金给他进了多少滋补,才长成今天的姿态。
    “常青,你看那枣树。”徐湛指了指大殿前的几颗枣树,经过几番骤雨摧残,枣花扑簌簌落了一地,少年咋舌笑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