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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虔留他课后交代心得,有时畅谈过久,天色晚了,家里派人来问,杨瑾上前堂来催,杨虔便邀叫他去后面的住处,边吃边谈。
杨先生的住处在学堂后院,有一大片竹子相隔,清净雅致。他头一次见到杨夫人时,乖巧的一揖到地:“师母。”
杨师母见他大方有礼,心中喜欢,热络的招呼他坐下吃饭。
只有杨先生翻一记白眼:“不曾拜师哪来的师母?”
徐湛早就习惯了这张无理搅三分的嘴,旁若无闻的落座,有意气他似的,一口一个“师母”叫得格外殷勤。
一日与杨瑾在学堂闲聊中得知,杨瑾的父亲在他幼年时便过世了,母亲也早已改嫁,是祖父祖母将他养大,祖父靠授业为生,走到哪里,都将他带在身边读书,却从不许他下场应试,是以他如今的年纪,仍跟在林知望身边做个文书笔吏。林知望原想在国子监捐个监生给他,或可直接走上官途无需科举,却被杨先生一口回绝。
他从小被教导学而优则仕,不明白杨老先生为何不让杨瑾走科举仕途,便多嘴问了几句,不知哪句话踩了雷,杨老先生对他的态度瞬间回到从前,不冷不热,阴阳怪气。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无心他顾,因为从学堂回到家里,他还要一头扑进书房,完成父亲交代给他的功课。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我以为自己更了,其实没更。。
第113章 婚约
早夏闷热,林知望摇扇在书房看书,徐湛则端坐在一侧悬腕疾书。
林知望看了眼案头的西洋钟,长针走一圈为半个时辰,短针走两大格为一个时辰。
这是宫里也没有的东西,一位葡萄牙传教士送给荣晋的礼物,为避免将倭寇引入内地,朝廷并不允许传教士进入澳门,便有些传教士化作商人进入京城传教,荣晋对他们的国度好奇不已,对这种可以报时的机械器物颇感兴趣,便与一个葡萄牙人互换礼物,得到了这座自鸣钟,并转赠给了林师傅。
徐湛作习文时用以计时,极为方便。
父亲的考前集训令他苦不堪言,长针每超出一小格就是一记板子,徐湛蹭蹭额头细密的汗珠,以防污染纸张前功尽弃,心里对荣晋充满幽怨。
夜幕降临,窗外传来一声猫叫,和下人低声驱逐的声音。两人各自埋头,不曾理会。
过了片刻,徐湛忽然捂住小腹拧了眉头,称忽然腹痛,要去解手。
“让你贪凉尽吃些冷食。”林知望看了眼座钟,只道他实在完不成习文,借口出去构思,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他离开。
哪知那声猫叫是常青的暗号,常青躲在茅厕旁的树丛中探出头来,愉悦的对他说:“四季春的伙计说,秦家去杭州的货船后天一早靠岸。”
“后日去码头悄悄接上她,她早说想去琉璃厂转转。”徐湛欣喜的说。
“只怕秦小姐舟车劳顿,只想回去歇息呢。”常青说。
“一路同行说说话也好。”他说。
“常青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常青支吾的说:“您待秦小姐的心常青一清二楚,秦小姐的品貌才情也当得起您明媒正娶,所以即便您想先立业后成家,也该先求大爷夫人做主,将这件事情定下来,姑娘家最是拖不起了,万一大爷不准,岂不误了人家青春。”
徐湛若有所思的回到书房,执着笔却心不在焉。当想到父亲还在身边时,他一抬头,正撞父亲审视的眼神,慌乱的避开。
“宁儿不回京城,直接去韫州与你汇合。”
“……”徐湛怔了一下方说:“两地相距不远,正该如此。”
“可是遇上什么麻烦?”林知望问,见他不作回答,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真的病了?”
徐湛目光四下游离,除了读书时和闯祸后,父亲待他并不算严厉,此刻他很想实话实说,求父亲成全,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不妨事。”徐湛支吾着说:“大抵秋试在即,心里多少有些吃紧。”
“仅仅乡试就如此焦虑,还敢夸口会试的名次?”林知望板着脸道:“平日里叫你下功夫,尽想着自作聪明敷衍了事!”
“平日里叫你多下功夫,尽想着自作聪明敷衍了事!”
紫藤架下,徐湛学林知望的样子惟妙惟肖,荣晋笑的前仰后合。
“然后呢?”荣晋问。
“好一顿骂。”徐湛拈着一颗黑子,观察全局。
“我是最怕林先生骂了,旁征博引,指古摘今,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听得懂……要我说你也不必挣扎了,离秋试还有三个月,过去再说罢。”荣晋幸灾乐祸的说:“你可是韫州府学最年轻的庠生,若连秋试都落榜,慢说抱得美人归,这身皮肉都难保。”
徐湛瞪起双眼:“真会说风凉话,科举这种事谁敢打包票,野有遗贤,多少大才名士穷尽一生也考不中进士。”
荣晋笑道:“徐大才,你是简在帝心的人,遗了谁也遗不了你。”
“简在帝心……”徐湛笑着摇头,似乎没将这四个字放在心上。
“唉?”荣晋犯了嘀咕,徐湛捆住他一枚白子,他没去理会,反去强压他的黑子,本以为徐湛要提那白子解困,未想棋子不动声色的落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昏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