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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子轩摇头,“不要说我,就算师傅在,也未必能有办法。上一次他寒毒复发的时候师父就曾经告诫过,让他务必不可再让寒毒攻心,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宋凌霜努力试图理解,“你什么意思?你想说……”
艾子轩垂下眼沉痛道,“他怕是不行了……”
宋凌霜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了,将他仅存的理智炸成一片废墟。他只能拼命拽着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根稻草。
“怎么就不行了?艾子轩,你不是你师父的高徒吗?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的吗?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吗?你凭什么说没有办法了?你凭什么不救他?”
艾子轩本来就憋屈,现在被宋凌霜一激,瞬间爆了,“我为什么不救?你还好意思问我?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明知道自己有寒疾还将唯一的御寒之物给了你?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至于灵力散尽连护住自己心脉的能力都没有?
“你知道他是怎么从冰墓里出来的吗?他一个没有灵力的人,忍受着寒毒攻心的剧痛,一剑一剑将冰墙砍穿,一步一步将你背到这里!
“他到的时候什么模样你知道吗?那一双握剑的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一个好好的人,像一盏风一吹就要灭的灯,只剩下最后半口气!
“宋凌霜,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护着他,你就是这样护着他的吗?”
几日前,那个总是衣着工整一丝不苟的人,歪冠斜发一身狼狈地背着另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那样子活像刚刚从地狱里走出来。
一想到此处,艾子轩的心就如刀绞一般。
宋凌霜愣住了,他本就还虚弱,艾子轩的话彷如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上,将他的心敲得稀巴烂。他一时没有站稳,就要倒下去。
柯言澈连忙上来扶了一把,“子轩,他自己也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你跟他置气做什么!怀荆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你这是又要把他骂回去见阎王爷吗?怀荆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所做的,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啊。”
艾子轩一时语塞,但心中愤懑又难以释怀,只能甩袖而去。
柯言澈将宋凌霜扶到床榻上坐下,“你别太激动。你回来的时候心肺都受了重伤,连子轩兄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设法护住你心脉的。也亏得他在你肺上插了一根管子,你才不至于被自己的血呛死。他真的很不想你死,所以你一定得好好的。”
继而他一声轻叹,“你好好陪陪怀瑾,我去看看子轩,他心里也不好过。”说完默默出去了。
宋凌霜坐了半天,当他终于敢再去看长孙珏的时候,他还是被他的苍白刺痛了。
他忍不住去摸长孙珏的脸,指尖顺着脸颊碰到了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他忍不住俯身,唇上的冰凉扎在他心上。明明几天前,暖帐红烛,它曾经是那样炽热。
悲伤,委屈,自责,内疚,一股脑涌上心头,将他淹没。
宋凌霜忽然喉头腥甜,来不及转头就吐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喷在长孙珏苍白的脸上,这两种不祥的颜色让宋凌霜触目惊心。他仓惶地去擦,可越擦就越脏,血糊得到处都是。他看着满脸血渍的长孙珏,忽然崩溃了,嘶吼着放声大哭起来。
他上一次这样哭,还是他失去所有亲人的那个晚上。老天是为什么要这样待他?给了他这样完美的亲人,却又一个一个夺走。现在连最后一个也不放过……
他不服,不甘,不愿,但又无能为力,所以他只能在心爱之人面前痛哭流涕。
宋凌霜干脆放弃了擦干净长孙珏脸上的血,反而将手上沾到的血抹到长孙珏唇上,好似这样他就能少一些苍白,多一些生气。
他将他抱在怀里,努力去感受那微弱的心跳。他将头埋在他颈间,努力去闻那清冷的体香。
“我都不敢死,你怎么敢?你许了我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累了就睡一觉,但你得给我醒来。长孙珏,你听见没有?”
屋里,有人安静沉睡,有人泣不成声。
艾子轩和柯言澈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哭声,都沉默不语。
半晌,柯言澈拍了拍艾子轩的肩,“你已经尽力了。”
艾子轩忽然眼睛一酸,好不容易才不至于哽咽。
他沉声道:“明日,就带他回芦花荡吧……”
回到故里,总好过客死他乡。
宋凌霜是哭着睡过去的,但天才微亮他就醒了。醒来看见长孙珏满脸干了的血渍,愣了许久。
然后他默默下床,虽一步一歇,却坚持着去打来一盆清水。他用手帕仔细将长孙珏的脸擦拭干净,又去换了一盆水,把长孙珏身上没有缠纱布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擦完他有些累,握着长孙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塞到自己怀里,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沉睡的人,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睁开眼。
艾子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走了过去。
宋凌霜看见艾子轩来了,知道他要为长孙珏号脉,于是把怀里的手掏出来,让到一边,乖巧得与昨日判若两人。
艾子轩双指按上长孙珏的腕,忽然神色一凌。
“怎么了?”注意到这一细微变化的宋凌霜心里一紧,连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