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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起身跑出去, 过了会儿,拿着一个暖宝宝过来, 撕掉背面的贴纸,轻轻粘在输液管上。
冬天气温太低, 药液输入人体内太凉,容易引起不适, 用暖宝宝适当暖热药液,能适当减少点难受。
粘好暖宝宝, 她又注意到季书辞身上湿漉漉的大衣外套, 轻手轻脚的帮他脱掉, 又拿来一床棉被裹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出去打了个电话,叫小石送两件男士衣服来。
折返回输液室的时候,乔宜还接了一杯水。
季书辞累了半天,连一口水也没有喝。
半杯热水,半杯凉水,刚好不冷不热,入口刚合适。
乔宜端着水坐下,身侧的季书辞突然睁开眼睛,轻轻抓住她的手:“你去哪了?”
他脸色微红,语气略显无力,声音也哑的不像话。
手上动作幅度有点大,乔宜被他握着手,水杯一晃,差点把水撒出来。
乔宜安抚的说:“我去接水了,你快喝口水吧。”
季书辞没伸手接水杯,而是低下头,就着乔宜的手,喝了一口水。
他眼眸低垂,有种意识不清的无辜感。
睫毛竟然那样浓郁乌黑,湿了又干的黑发耷拉下来,覆盖在眉眼前,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狗狗。
乔宜这么想着,竟然真的伸手放在季书辞的头顶,然后五指收拢,轻轻揉了揉。
季书辞就这么任她□□着,喝了小半杯水,顺势靠在她肩头。
乔宜戳了戳他:“你冷不冷?里面有病床,你在床上躺着会不会舒服一点?或者你还口渴吗?我再去接杯热水?”
她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慌乱又无措,只想把最好的关怀和照顾给他。
季书辞摇摇头,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在身侧的桌子上:“我不冷,你陪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乔宜听着他霸道的口气,华丽丽的惊呆了。
难道人生病了就会变得固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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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很重,歪在她身上,乔宜压根动不了,只好听他的,放弃了去接热水的念头。
季书辞说完这句话,便阖上了双目。
乔宜看着他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唇角,默默抬手,为他掖了掖被子角:“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声音很轻柔,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季书辞常年健身,低盐低油饮食,体脂率常年保持在%。已经许多年没来过医院打吊瓶。
接近年关,公司事务正忙。为了赶来见乔宜一面,他几宿没睡,才将手头工作处理完。
多日劳累挤压在一起,今天又在瓢泼大雨里走了半天山路,季书辞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病来如山倒。
可病有病的好处,眼下他抵在乔宜肩头,拥着温香软玉,耳边是软语呢喃。
身上裹着一条棉被,是她亲手帮他掖的被角。
精神一放松,季书辞很快便睡着了。
呼吸沉沉,意识渐渐陷入朦胧状态,眼前忽明忽暗……
汹汹而来的睡意里,一道明光突然乍现,把他拉入一个久违的梦境里。
梦里的季书辞只有十岁。
那年,父亲季仁学风华正茂,担任东大物理学系首席教授,凭借空气动力学领域的突破性研究,获得玻尔国际金质奖奖项,受邀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讲授最新科研成果。
十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全美的物理学家都来递帖求见这位炙手可热的物理界新星。
一波波酒席宴会过后,季仁学突然记起,行程的最后一天恰巧是独子季书辞的生日。
越洋电话里,儿子稚嫩的声音渴求又克制:“爸爸,你可不可以在我生日那天赶回来?”
季仁学是物理学家,妻子是生物学家,高知家庭对孩子的教育十分严格,且杜绝溺爱。
季仁学知道,儿子一向自律懂事,有着超乎同龄孩子的冷静理智。
如今儿子难得提出要求,季仁学自然答应。
于是行程最后一天,季仁学退掉原有的机票,提前结束行程,从新泽西州机场起飞,在夏威夷岛转机,乘坐最早的一班航班飞回中国东市。
东市的秋天干燥少雨,当天却一反常态,暴雨如注。
年幼的季书辞丝毫没有被大雨影响心情,因为他知道父亲正赶赴回国,陪他度过十岁生日。
生日蛋糕已订做好,是他最喜欢的机器人主题。
蓝色气球和彩带飘舞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他踮起脚伸手够,却够不到。
妈妈笑着抱起他,说等他长到爸爸那么高,便能够到气球了。
没想到这天是那样漫长。
直到午夜十二点,他也没能等来父亲的拥抱。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正字正腔圆的播报最新报道,一架航班自美国夏威夷飞往中国东市,中途不幸失事。
画面上,那架小小的飞机从湛蓝的天空坠落,一头栽入海底。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阳底下永无新事,这条新闻播报完毕,接着播放国内快讯。
小孩子不喜欢看严肃的新闻,拿起遥控器,调到其他频道。
客厅里母子并排而坐,男孩看了会儿电视,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妈妈已经泪流满面。
那一晚,妈妈当场哭晕过去。奶奶也心脏病突发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