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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看到莫冬的尸体时会不会立刻就疯掉。
离那个人还有几步之遥的距离时,他终于看到,那张苍白单薄的脸。
是莫冬。
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抖着手伸过去探莫冬的鼻息。
当感知到莫冬规律进出的呼吸时,陈越的眼泪崩堤而出,被撕裂的声带发出格格格的难听的抽噎声,他紧紧地抱住那个男人,恨不得把他牢牢框进自己的身体。
警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个大男人分开,给莫冬检查伤势的时候陈越依然是不肯放开拉住莫冬的手,屡次劝告无果后,警察也就随他去了。
莫冬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被人撕扯过,破了一个口子,脸上,脖子上,胸口上都有擦伤和淤青,看起来刚跟别人打斗过。
陈越稳定情绪后才想起刚才碰到的那个瘦小的男人。
警察们听完他讲诉后,一个人去追捕那个人,另两个人送莫冬和陈越去医院。
陈越坐在警车后座,紧紧搂着莫冬,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
坐在旁边的警察见人没有什么大碍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此时也松懈下来,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小同志,车门锁着呢!人在这里是跑不掉的,不用一直盯着的。”
陈越握着莫冬的手,抬眼对着警察,露出一个终于称得上轻松的笑来:“警察同志,真的辛苦你们了……”
小警察摆了摆手,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那个人,突然收起了笑,严肃道:“你要跟他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要是还来这么一次……”
陈越看着莫冬:“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干傻事了,绝对不会的。”
*
到了医院,陈越背起莫冬到急诊科。
放下莫冬到病床上后,他突然感到手心有点黏黏的,低头一看,满手都是血,手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一路上他的手只碰过莫冬。这个血不是他的,那么……
陈越忙去看莫冬,目光落到他垂下来的紧握成拳的左手上,那里不断有血从手指缝间溢出来,滴滴答答地在地板上汇聚了一小滩血。
医生皱着眉,小心掰开他的手。
四块浸满了鲜红的血的青翠碎玉赫然卧在莫冬的手心里。
第10章
到处都是赤裸而粗暴的白光,每一道光都是对他这个卑劣的小偷的无声审判。
他蹲在水边,左右战战兢兢张望了一番,才低下头,对着水中的倒影小心翼翼张开还留着涎水的嘴巴。
清澈如镜的水面上,倒影着一只丑陋恶心的癞蛤蟆。
它暗红腥臭的口腔和肥厚粗大的舌头下赫然含着一小块晶莹润透的玉石。
只窥见那一点点的美丽泽光,那只蛤蟆立刻又严严实实地合上了嘴。
我有罪。他兴奋地想。
我偷了一块月亮的碎片。他晕乎乎地沉浸在舌尖上那片凉丝丝的温柔。
可是他怎么配呢?
上帝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他近乎绝望地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判决。
果不其然,很快一只铁掌就从他背后袭来,掐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吐出那块宝贝来。
他怎么甘心?奋力挣扎,混乱之间,脑袋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围剿上来。
痛悸间,身体陡然踩空失重,他惊恸地睁开眼,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来自浓度为0.4%的来苏水的气味和浑身密密匝匝的神经疼痛告诉他自己正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
他的头被人用纱布厚实地包扎过,像无端戴上了一只笨重的头盔般,一个转头的动作都十分地艰难,视线缓慢移动,自上而下,先是不停冒着小泡的药瓶,透明的滴斗,顺着软管滑下,最后落到伏在他身边的一个留着黑短发的脑袋上。
莫冬企图感知自己的双手,发现左手被另一只手松松地包裹着,湿热黏腻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想缩回自己的手。
但他这边一动作,包围着他的那只手就立刻条件反射地紧紧捉住了他。随即那个黑脑袋动了动,抬起来。
一双深黑色的大眼就这么和他撞上,眼底的青黑色的眼袋带着宿夜奔波的疲倦。
视线陡然交汇,那双眼睛立刻亮了亮。
“你醒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痛吗?”
“哪里不舒服?”
莫冬还没从混沌迷糊的梦意中脱身而出,看着眼前那人一股脑对他迎面撒来的关切与紧张,他完全不知作何应答。
明明前几天,他连自己的手都不肯碰一下的……
可是现在……
陈越还没从要失去莫冬的后怕中缓过劲来,此时莫冬的一点点动作他都紧张兮兮,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以为他的手有什么事,也不敢握着了,小心翼翼地放开:“是不是我哪里弄疼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惴惴不安地观察着莫冬的神色。
在找到莫冬之后,他在病床旁守了一夜,看了莫冬一夜,短短三天没见,他却感觉眼前那人陌生了许多。
本来就削瘦的人,现在又被活生生脱了一层肉,说得难听一点,要不是靠着那副骨架子撑着,那张单薄的人皮马上就会垮下去。
陈越想了很多,很多莫冬的事,这两天他才知道的莫冬的事。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一些小事只要他稍微细想一下,一切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