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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柳点头,小声道:“回楚王殿下,是、是康王来了信儿。”
含沧笙颔首,步光就押着人进了屋。贺沧笙没空久坐,就站在窗前先把药喝了,手里还翻阅奏疏。含柳跪地,双手呈上了一封密信。
芙簪将信拿给贺沧笙过目,贺沧笙接过来看了。
她一向读得快,这次竟看了许久。
到最后时胸前已剧烈地起伏,眸中光凝成了前所未有的寒凉,偏还要微微一笑。
“啊。”贺沧笙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语般道:“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这密信上的字是康王的亲笔,是要给苏屹看的。
贺峻修要苏屹杀了贺沧笙。
宣纸在贺沧笙苍白的指尖被捏出了褶痕,她觉得胃里翻腾,恶心欲吐的感觉压不下去。夺嫡确实关乎生死,但她未曾动过杀心,同父所出的兄长却率先决定痛下杀手,这让贺沧笙被纸上的“杀”字刺痛了眼,还冷了心。
她扶在窗棂上的手蓦然收紧,木棱突兀,硌着掌心的伤口疼得钻心。她稍微抬手,把密信递给芙簪。
室内很安静,却一直有细碎的响声,非常突兀。
竟是含柳的牙关在打颤。
康王这次出手狠厉,难保贺沧笙不会先要了她的命。
贺沧笙却很平静,侧首示意芙簪将那纸还给含柳,道:“拿去给苏屹。”
含柳惊诧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你回望羲庭去,对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贺沧笙扫了她一眼,接着转头看向窗外,“就像是你从未倒戈本王一般。”
含柳嘴唇嚅动,不确定地道:“殿下……”
贺沧笙不再看她,道:“就这么办。”
含柳怯声应了声“是”,被步光握着手臂拽起来。步光见贺沧笙侧脸冷淡,便推着人往外走,同时道:“为了你的命,记着别露了破绽。”
含柳哪里敢驳,连声承诺,这才出了门。
贺沧笙站在原地没有动,透过窗看着含柳出了院。雨水连夜不歇,此刻才略微转小,在这蒙蒙亮的晨,看得出天澹星稀。
她闭眸晃了下身。
芙簪立刻上前扶住了人,见贺沧笙面色有点儿苍白,问道:“殿下,可是身上不适?”
贺沧笙微微摇头,轻轻挣开了手臂。
她道:“过两个时辰,你带上近卫去看一眼含柳。墙头草似的婢子,莫出差错。”
芙簪道“声”。
“本王这次撤了周秉旭,又要动司礼监,看起来是触了贺峻修的禁\忌。”贺沧笙看着嵛,“如此看,贺峻修在其中也拿了油水,那么本王还偏要查下去不可了。”
芙簪想起昨日赵贵妃的嘱托,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这些年本王参政,对皇帝、对朝廷、对万民,也算是问心无愧。”贺沧笙缓缓道,“可本王的父皇带着皇兄贪墨,又将本王的母家拴得死。他们都以为,本王夺位是因为要握住权柄……”
曙色渐出,点亮了贺沧笙的瞳。
“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她仿佛回到了少时,在学堂里诵读,字字清晰又坚定,“虽危起居,竟信其志,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也[2]。”
她沉默下去,芙簪深深地看了她许久,逐渐几乎哽咽。
“芙簪,”贺沧笙如有所感,轻声唤她,“你说,本王能逃得过此劫么?”
“殿下已知康王凶计,尽可未雨绸缪。”芙簪低声回话。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贺沧笙眉眼稍动,只把话说到这里。
她的劫是苏屹。
少年和她一样,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去,却在和她一处时成为了她从未见过也臆想不到的光明和热烈。她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承认已经动了心,一次次纵容苏屹逾矩,甚至在觉得苏屹知道她是女儿身时有些开心。
昨夜苏屹照顾了她一整晚,脱了外袍卸了发冠,却独留了风领。若不是他事先已知她是女子,试问谁人会如此行事。
贺沧笙喜欢苏屹,却不知他对自己是否有相等的感情。众人都在博弈,苏屹的细作身份她没有忘,也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大隐患,迟早会被翻出来,让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的一切分崩离析。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康王攥着苏母,他的令,没有苏屹反驳或者不遵的份儿。
苏屹——会对她动手么。
贺沧笙出门,挡开了芙簪递过来的伞。她走在雨中,看着王府园中冷雨浇花蕾,再一次觉得好冷,再一次凄丽地笑起来。
她该怎么办。
苏屹。
她该拿他怎么办。
心给他了,命呢?
冬春交季时的风带着雨打入长廊,苏屹攥着来自他主人的命令坐在桌案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庭前的石阶。
“你说话啊!”含柳站在一边儿,神色焦急,“主子已下了令,要你取了楚王的命,此事由不得你。只问你何时动手?”
苏屹眸光微动,问:“为什么?”
含柳一愣:“什么为什么?”
“康、楚两王争皇位,此事再明显不过。”苏屹沉声,“可为什么要杀了她?”
“当然是因为楚王的手伸得太长了!”含柳多少也知道些朝上事,回答道,“先是要援助玄疆,又是整治贪墨,主子自然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