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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辉煌雨中,贺峻修明白过来,从他动赵毅公和赵紫荆的时候开始,他就输了。他坐这皇位也不过是黄粱一梦,此刻厦倾堤决,便是他梦醒的时候了。
城门打开,贺沧笙的军队不会惊动城中的百姓,安然入主京都,没有废一兵一卒。
苍穹洒下朦胧的浅光,铺就了此番征程的最后一段路,贺沧笙在要迈上去时接到了贺峻修自缢在寝宫的消息。这一年春天的最后一场柳絮在风中似是狂雪,贺沧笙站在纷飞的粹白中缓缓叹了声,挨着雨水,静立了片刻。
然后她踏上大殿前的台阶,没有回头。
宣顺帝身亡后,皇位自是归于贺沧笙。但楚王不急称帝,而是先以摄政王的身份理事,接回了徐瀚诚等人。
本要辞官的徐老最终没走,成为了内阁首辅,因高兴述这保着宣顺帝的人已被弃用。温绪之仍不为官,但答应留至天下安稳。于是贺沧笙文有徐瀚诚、温绪之,武有魏广平、玄疆军,苏屹守护在侧,近卫无可撼动,称帝已是既定的事实。
至于苏屹玄疆王后人的身份,贺沧笙不提,就没人敢问。
贺沧笙掌权后并不重用禁军和司礼监,而是将自己养的近千私士调了出来,甚至继续壮大。他们由苏屹统领,直接听命于贺沧笙,在玄疆时便传出威名,如今入了京都,更是在皇城中辟了地盘,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责。
贺沧笙用着这批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肃清了朝堂和宗室。
这些私士个个以一敌百,冷酷无情。这是贺沧笙的最大杀招,要的就是让旁人敬她也怕她。
登基的时间被定在七月,是钦天监和礼部千挑万选出来的吉日。
寅时苏屹便起了身,戴银冠着锦袍,又回身去唤贺沧笙起身。
贺沧笙向来喜欢赖床,这会儿还没醒,浑然没有今日要称帝参加大典的自觉。桌上燃着九华长烛,苏屹挑起床帷,在贺沧笙闹小脾气前将人抱起来去后堂洗漱。
往日都是他为贺沧笙戴冠,谁知今日贺沧笙只让芙簪入内伺候。苏屹站在外边儿等了会儿,抱起呆团儿揉了两把,才见芙簪独自出来了。
“还有些时候,殿下……皇上想与苏统领单独说说话,”芙簪对苏屹行礼,道,“请稍候片刻。”
说着就退了出去,还为两人关上了门。
绣春倚放在桌边,苏屹想着先佩刀,却听着脚步声缓出。他回身才抬眼,就见贺沧笙绕过屏风,从后边儿出来了。
苏屹看她,只一眼就丢了魂。呆团儿还在他手臂间,一人一貂再次神色相似,都盯着贺沧笙不挪眼。
苏屹终于将呆团儿扔到了一旁,还出着神,道:“姐姐……”
贺沧笙龙袍华威,右边肩头的金龙生动,左肩上却绣了只腾飞的凤。交领的样式是符合皇帝规矩的,但并不束高领,那收腰和裙摆也分明不是男子的衣裳。乌发高盘,上面稳戴十二旒冕,但耳侧垂珠,金凤扶鬓,赫然是女子发式。
女装。
苏屹喉间吞咽。
女装!
贺沧笙脸上带着浅妆,唇上描了檀注嫣红,眉眼似画,在旒珠的明亮里衬出了矜寒姽丽。
“阿屹。”她第一次以女子的身份站在苏屹面前,声音不再压低,轻声问:“你……喜欢吗?”
“姐姐!”苏屹一步就到了她面前,双手握上她手臂时还在颤抖,带着令人生疼的力道。他看着贺沧笙,问:“是、是真的吗?”
贺沧笙笑,双眸妖娆又盈亮,道:“当然。”
她装成男女通吃的风流贵子,人们可以唾弃她腹诽她,但在明面上的尊重不会少给半点。她生来高位,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可苏屹不一样。
那些人的议论和眼神她不是不知道,苏屹不说,无所谓的态度,并代表他不会在乎。苏屹是她的爱人,她不会让苏屹永远担着男宠的名。
美人已下凤凰台,贺沧笙和苏屹对视,眼里只有他的少年。
她再次问:“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要发疯了。”苏屹紧紧地抱住她,旒珠碰撞的声音响在两人耳边,“姐姐,我把命给你,你只能是我的。”
东方曙色才出,一跃入室。两人在独属于他们的光明和空间里拥抱,然后深深亲吻。
“姐姐。”苏屹缓缓直起身,然后又忽然俯首,凑到贺沧笙耳边亲密地道,“皇上。”
贺沧笙挑眉时又斜飞了无比妖娆的眼尾,道:“顺耳。”
“要不是那把龙椅还等着你去坐,”苏屹低头,咬着牙低语,“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啊,委屈你了。”贺沧笙微讽,觉得这狗崽子怎么愈发胆大妄为霸道横行。她从旒珠后看着苏屹,无比魅惑道:“苏相公贯会审时度势,再忍忍吧。”
苏屹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看过来的眼神无比认真。贺沧笙踮脚,和他薄唇虚蹭。
孤蕊冷香,她是百花中最寒凉的那一朵,他是暖香里破碎的那一炉。于是他们永久地将彼此珍藏,在最珍贵最柔软的地方。
贺沧笙的雕龙轿辇停在大殿外,雾薄云轻,她在迈出那一步时震惊了整个朝野和大乘。
她女子的身份终在登基的这一日被她主动揭开,大乘新任天子,天赋过人、十二岁便被封楚王的贺沧笙,世人传言冷血无情、风流成性的贺沧笙,是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