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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将阿昭手腕一拂:“哼,早知如此结局,又何必当初绝情伤我?……她自己去便去了,还要徒然连累旁他之人,如今退无可退。”
竟没想到力气这样重,阿昭手腕一麻,整个人差点被拂倒在地上。
赵恪却已经走了。
他掂起沁儿的下颌,拭着沁儿嘴边的晶莹:“傻小子,本王不来,你可不要想我。”
言毕,一道清宽的背影便没入幽森树影之下。
有小风阵阵,隐隐药香吹来。
到底是吃了多少年的药,味道竟已这般沉淀?
“呜呜……”沁儿倚着阿昭的肩膀,泪眼汪汪地看着赵恪走远,怕他,又不舍得他走。
那脸蛋粉嘟嘟的挂着眼泪,身上的半旧小棉袄扭扭歪歪,倘若被皇上看到,不定会不会生出恻隐之心。
墙角背光的阴影里,姜夷安着一袭绯色宫装,腆着肚子立在暗处,脸上的颜色便有些不好看。
问嬷嬷:“那丫头是哪儿来的?孩子被她养得真好,看不出来一个哑婢还有这样本事。”
大嬷嬷姓徐,低声回答:“听说是当年司徒娘娘出宫游玩时候捡回来的,对她很是衷心。”
“这样嚒?……你让她来一趟。”姜夷安便对嬷嬷使了个脸色,掂着手帕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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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送来中午的饭食,是菜粥和红薯。
冷宫中的女人命不值钱,执事太监时常忘了送饭。昨儿个晚上没送,一堆女人早已经饿得饥肠挂肚。阿昭的手才伸向红薯,胖子立刻冲过来,想要抢去她的那一份。
沁儿抿着小嘴儿吧嗒吧嗒,他还小呢,经不起饿。阿昭瞪了胖子一眼,一狠心拽过来半个。
半个怎么够塞牙缝?
胖子龇着牙,冲阿昭抡起拳头:“想怎样,找打嚜?那妒妇的孽种饿死了活该,拿过来给老娘!”
太监伸出铲子在胖子脑门上一磕:“抢什么,抢什么,一个人一个,胖不死你!”
撸回去半个红薯,又扔给阿昭。
一旁石头上坐着的苏娆便啐道:“呸,一身骚狐狸味。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成天里勾搭男人。”
大伙儿都知道燕王爷常来看望沁儿,那燕王倜傥不羁,府中空旷,是多少世族千金倾慕的对象,不免个个心生嫉妒。
在这个荒芜的四方空间之下,哪怕仅是个侍卫,也让人艳羡。
阿昭低头喂着沁儿,并没有什么反驳——原是上一世造下的孽,不怪乎众人对自己的摒弃。
沁儿胃口很好,吃得很香,咧着小嘴儿对阿昭龇牙笑。
那小脸蛋粉粉嫩嫩,竟不似原先以为的萧条。
这孩子命硬,生命力太旺。
徐嬷嬷在门边看了,不免有些庆幸来了这一趟,攥着帕子,拨开众人走上前来。
阿昭正吹着勺子,准备吹凉了喂进沁儿的口中,一低头,便看到眼前多出来一双缎面镶金花平头履。
那脚面宽大,因是个中年妇人。蓦地便是一愣,不知来人何意,心中无底。
阿昭攥了攥手心,兀自平稳呼吸,不动声色。
那嬷嬷高高在上,低头俯视阿昭片刻,然后笑笑着蹲下身来。
她的妆束雍容华贵,从衣襟里掏出帕子,擦去沁儿嘴边的饭粒:“真是不巧,扰了你们用膳。德贵妃娘娘要见你,请随我走一趟。”
……
穿过青苔满布的旧砖墙,一路弯弯绕绕。那亭台楼阁依旧,明明光阴不过两月,再走却好似已上百年前世今生。
脚底下步履不停,裙裾在风中悉索,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抬头便看到‘贞澜殿’三个淑秀大字。
姜夷安的寝宫与阿昭的不同,她的总是素淡洁雅,不比正宫那般金碧琉璃。赵慎总以为阿昭喜爱奢侈荣华,却不晓得彼时的阿昭想要的只是他。就好似姜夷安此刻身上的那件银狐裘暖褂,阿昭第一眼见到便喜爱,可是赵慎嫌她穿得素净,他将它送给了姜夷安,却给了阿昭一套红玉玛瑙金钗。
他以为阿昭只喜欢红,其实她穿红只不过是为他。
姜夷安手上端一盏珐琅彩瓷碗,肚子腆得高高的,轻抿一口银耳羹,抬头将阿昭细细打量。
十七八岁年纪,怀里抱着个孩子,素袄青裙,净秀白皙。见自己在看她,容色便局促,暗暗将沾湿的鞋面往裙摆下缩藏……呵,难怪司徒昭那样善妒的女人也放心用她。
姜夷安笑了笑。
徐嬷嬷推着阿昭:“你过去,德贵妃娘娘要同你说话。”
阿昭抱着沁儿走过去,深深作了一揖。
姜夷安凝着阿昭的眼睛:“你就是青桐?你的主子没有看错你,你把小皇子照顾得很好。”
“唔~~”沁儿正在啃红薯,闻言往阿昭怀里缩了缩。他怕这座皇宫中所有衣裳华丽的女人。
姜夷安看过来,对沁儿弯眉一笑。
她看到沁儿粉嫩的脸蛋,鼻子像他的母亲,翘挺挺的;眼睛像他的父皇,潋滟明亮……才九个多月的孩子,心中竟也有了执念。不喝奶娘的奶,宁愿啃着半熟的红薯,也要随在这个宫女身旁……他竟知道区分善恶,知道怎样才能自保。
倘若任其生长,将来定然又是另一个他的父皇。
姜夷安眼神便悄然一黯,使了个眼色,让大姑姑抱过来两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