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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枝笑盈盈直起腰来:“你们快来看看可好?”
沈蔚萱姐妹俩齐齐称赞,连小小姐也不停的说娘亲好看。
荣若好奇拿来镜子一看,只见里头少妇黛眉朱唇,俏生生韵味十足,不由又新鲜又羞赧。她本只比沈砚邵小上一岁,平日里丈夫不爱、婆婆不疼,心中憋着郁气,看上去年纪俨然要比三少爷大上许多,今日却是第一回知道自己原也可以这样生动。
连忙掏出帕子要擦,怕婆婆丈夫看见了嘲弄她自不量力,捺不住冷落存心勾引。
鸾枝却不给她擦,抿着嘴角笑:“为什么怕他看见,他说他的去,我们美我们自个的。女人就要把自己打扮得生动,自己若不对自己好,旁人就更不晓得对我们好了,你们说是与不是?”
她本说得无意,却听得沈蔚萱姐妹俩讶然,暗叹她虽是穷人家出身,思想却与自己合拍极了,不由同声附和,鼓励荣若突破一回。
荣若狠下了一分勇气,末了坚定道:“好,我就不擦。若是让我擦,我也对他生一回气!”
“娘亲好腻害!”小小姐咧着嘴儿,奶声奶气的拍手笑。
气氛顿时释然了。
那笑声如银铃,听在门外玉娥的耳中,只觉得凉薄又美丽。这是个有钱的人家,它的荣华富贵勾引人踏入,然而为何所有人都好似和那个姨奶奶团结着,为什么独独自己却融不进去?
不信也不甘心。
心思进了死胡同,如同着了魔魇,有些嫉妒生出来就灭不下去。见院中无人,遁地便冲进去跪下地来。
桂婆子才从灶房出来倒水,差点儿都要泼到她身上,连忙大呼小叫地充过去扶她起来:“哎哟,怀着沈家的骨肉,您就是尊贵的,怎么能说跪就跪?…真是,一样的身份,谁比谁重了,恁的把人压迫?”
春画在角落晾衣裳,闻言听不下去:“呸,谁压迫她了?又没人逼她,我们少奶奶都由得她去了,是她自己找上门来!”
玉娥拂开桂婆子的手,只是硬僵僵跪着不起,眼泪淌下来:“少奶奶几时肯认下月歌,月歌几时才有资格起来。”
大屋里头,梨香惴惴地扯了扯鸾枝的袖子。
众人顺着视线一看,这才看到一身素净荼白的玉娥。
荣若皱起眉头,兴致被打破。
“别理她,让她跪去。” 沈蔚萱扫兴地瞥开眼。
沈蔚媛却撅着小嘴要出门:“姜姨娘刻薄嘴刁,怕是在那小院里呆不下去了,瞅着咱鸾枝嫂嫂脾气好,又想搬过来折腾呢。我去替你哄开她!”
鸾枝把沈蔚媛袖子一拽:“由得她去吧,都已经好喝好吃的供着了,我还能怎么样?”
这些天风声造势得差不多了,她想听听玉娥是不是真的肯死心配合。
玉娥暗自攥紧手心的药丸,思想着再给鸾枝最后一次机会,便一字一顿道:“求少奶奶仁慈,给腹中的可怜儿一个容身之处……月歌今生,甘愿当牛做马以为侍奉。少奶奶若不答应,今日、今日便不起来了……没有活路了,这样心惊胆战的活着,真不如、死了的好!”
那末了的一句话实实在在出自真心,真的没有活路了,留下孩子也是死,没了孩子也是死,错了,没了孩子或许还有一半的生机。纤弱的身子跪在寒凉青砖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着实可怜。
鸾枝顿了顿,终是走到门槛边:“我不扶你,你起来说话。应不应你,上一回我都说了,你若是明白,自己去老太太房里等我,我半刻后就过去找你……这世上的路很多,错了就回头,没那么轻而易举就死了的。”
门外巷道里又有影子探头探脑,这一刻玉娥绝望到了头:“想不到少奶奶小小年纪,心眼竟已然如此残忍,竟是连一个尚未出身的骨肉都不能容下!今日便让大家看看,看看你的真面目……”
猛然一仰头,一颗黝黑的药丸便入了口中。
“该死……鸾、二…哎,二嫂快让人把她拦下,她口中有毒药!”院门外忽然冲进来一道锦衣身影,那清瘦修长缱带脂粉淡香,是三少爷沈砚邵。
见众人愣怔,也顾不得甚么男女之防,二话不说便往玉娥口中抠去。
玉娥却只是死死咬着不肯松口,把沈砚邵的指头都咬出了血痕。
沈砚邵怒了,一把拽起她头发,末了终于把药丸抠出来扔去地上:“呸,蠢女人!若知你害得我二哥坐牢,爷打死也不会那般挂念你,惹来那老太监的一身骚!”
“哼,原来是你…”玉娥蓦地想起那日天香楼下骂街的纨绔少爷,一样恨得咬牙切齿。
正待要往砖墙上冲过去轻生,却忽然少腹一瞬抽痛,点点鲜红从裙下滴落……天也,那药丸竟是如此恶毒,才含它都已经这般可怖,若是吃下去……
那死的滋味临近,又顿然害怕得连呼吸都难以自持:“救、救命……”
(3)
窄巷幽幽,荣若抱着孩子在前头走路,那碎步急急,沉闷不理人。
三少爷沈砚邵背后跟着,很讨厌她的这副模样。可恶,才有了女伴就得色了,得治治。
便凶巴巴道:“谁人给你化得这妆容?红红白白像只女鬼,赶紧擦了,丑死个人。”几步上去,揩着袖子要给荣若擦。
却又不舍得擦,指尖把她下颌勾起,一边不屑一边又忍不住偷看。